楚北本来的打算，本是出了建安便先一步去往龙虎山，查一下当年封刀一事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中间接洽江南道的三千鸦杀以作策应。

结果出了三才社这一档子事，龙虎山的事情便被暂时的耽搁了。

现在三才社事情算是暂时了结，也该启程去往龙虎山问问缘由了。

此刻，缺月楼难得一见的没有了压抑的气氛，陈式正在与韩宣讨论着哪种酒最好喝，论到最后，两人对血封喉还是九清宫那清酒浩然气更胜一筹争执不下。

陈式认为血封喉太烈，少了些绵柔，当不得酒中第一。可韩宣偏是认为这酒中王者就应该烈些才当得起，浩然气虽是好饮，但太柔，没了王者该有的最重要一点，更是不可称第一。

二人就两种酒争了半天，就差脸红脖子粗拉出去打一架了，可是依旧论不出个高低。

楚北看的好笑，这两个人，几日前还差点为对方舍命，现在却是因为两坛酒给吵了个天翻地覆，看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死大仇。

“我说，你们喝的酒还没缺月楼卖的酒品类多，等什么时候尝遍了天下美酒再论也不迟。真要是论不出个高低，你们自己酿一个，到时候倒是记得给我留一坛，我也尝尝这天下第一美酒。”

听了这话，韩宣没想什么，陈式却是眼睛亮了起来。

酿酒啊，这倒是真不错，指不定自己就真给整出个天下第一美酒来。这天下，文治武功都有个天下第一，就连女子美貌也有个不成谱的胭脂谱权且一评高下，可这酒，还真没有。要不然自己再创个酒评？

觉得自己这想法完全有可行性，陈式开始盘算起来。

楚北可是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是促成了这天下第一酒的诞生。

整顿好了行装，楚北单独交代了苏子语几句，主要的还是自己与陈式走后，折损过半的三千鸦杀如何在江南道自处。

受了这般大的损耗，再那样以江南道第一势力的强势姿态自然是不可，但要是就这样蛰伏不动，恐怕更会引得别人有不好的想法。

几番商讨下来，楚北敲定了缺月楼下一步的安排。

以集散情报为主，不再接黑道上的暗花。

其他的，照旧便是。

这样一来，三千鸦杀逐步由江南道最大的杀手组织向最大的情报集散地转型，而杀人的事情，有建安那边的揽月楼顶着，也是落不了三千鸦杀的名头。

只要这情报的底子还在，整个江南道就没人敢触缺月楼的霉头。因为他们不确定那一天自己家的人手和底牌就被做成册子摆在了自己门派死对头的桌子上。

这偌大的江湖，谁还没个仇家了。只要有解不开仇怨的，都不想惹上缺月楼才是。

“我此番前去龙虎山，江南道的三千鸦杀趁着这段时间积蓄一下力量，嘱咐你的几件事，一定要记好。”

楚北唤了唤还在吵着的韩宣与陈式，一边与身后的苏子语说着。

“阁主但且放心，缺月楼还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苏子语回话的功夫，最是磨蹭的司徒泠也是收拾好了行头，背了个小小的包袱，腰间那酒壶反倒更是显眼。

“走吧走吧，龙虎山这个时候真的还有桃花糕吗？”

这丫头，关注点从来离不开一个吃和一个财字。

“陈年的还有一些，但要想吃最新鲜的，怕是还要再等月余，龙虎山桃花开遍的时候，那会儿才是味道最好的时候。到时候我让小青单独给你备上一匣。”

陈式也是被司徒泠这话引起了注意，龙虎山的桃花糕，那可是世间独一味啊。虽说自己在山上吃了十几年了，但这味道却还是没有吃腻。

“好啊好啊。”

司徒泠雀跃，什么江湖什么恩怨她懂得不多，唯有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才是正理。

楚北敲了敲司徒泠脑袋，颇是有些无奈。

“走了。”

缺月楼外，金丝雀、山青娘一众早已等候许久。

“阁主，珍重。”

楚北有些好笑的看着缺月楼门前一众女子，自己又不是从军打仗的兵士，怎么还搞得和壮行一样。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等我的消息。”

缺月楼一众女子没有动作，就这样一列列跟着楚北一行一直到了广陵江边。

江上寒风还是有些紧的，鲜少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下选择出行，楚北一行人人数虽说不少，但依旧是显出了半分萧瑟。

“可惜了，忘了从缺月楼带一壶酒，这一路可是要好些时候。”

陈式颇有些遗憾，想着来时就忘了这事，怎么临走还是忘了这事。

“阁主，我等就不送了，江湖路远，这一路不管阁主身在何处，但见三千鸦杀会盟令，必逢山开山，遇水覆水，效死而往！”

“珍重！”

众人抱拳拱手，楚北负手转身。

他不想被这些女子看到自己失态样子。

“走啦走啦，快些回去，炉上酒还温着呢，可看好了山青娘这小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总是偷酒喝。”

陈式与楚北乘一舟，韩宣带着司徒泠乘一舟，几番辞别，终是逆流而上。

此行如逆旅，前路且珍重。

楚北负手而立，陈式刻意放缓了速度保持着与韩宣大致一样。直到回头已经看不到三千鸦杀众人，楚北这才回过了头。

“拜谢诸君。”

拱手，楚北缓缓行了一礼。

这些人，是当年自己埋下的一颗种子，揽月楼、缺月楼，他们都是死士，可真到自己与这些人接触的时候，真到了去利用他们完成自己目的的时候。

楚北才清楚的认识到，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死士，就不怕死了吗？就可以随便去牺牲了吗？楚北猛然惊觉，自己竟是有些做不到了。

他很快的强怕自己出离了这种情绪，他不能陷进去，不能停步不前。

“以这个速度，三日就可到龙虎山下青云小镇，那里有家卖蛋花汤的铺子很是不错。”

想到来时给自己指路的那户人家，陈式有些回味的扁了扁嘴。

一时无话，四人均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陈式在想着那碗蛋花汤，司徒泠在想着龙虎山的桃花糕，韩宣在想着自己怎么就超不过陈式的小舟，而楚北……

今天的广陵江可是真冷啊。

他缩了缩脖子，身子稍稍往陈式后面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