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铸剑山庄经过问剑大会时那般热烈的夜晚后，重归于平日里的安静。

只有正中那座宅子里的灯火摇曳中带了三分酒气。

没有什么上首和次席，韩宣甚至都没有坐着，拿着个酒碗一直站着和众人拼酒。

场面有些乱，但众人欢笑声却是发自肺腑。

“我还记得，当年哥哥烤的一条鱼被咱们几个人分着吃，要不是楚大哥摘了些野果子，怕是饿都要饿死了。”

剑兰心面色微醺，想起了当年游历时那不堪回首的落魄，现在想来倒是都成了笑谈。

“当年哪里知道，你们两个竟然是铸剑山庄的少主，就我自己个上来就报了师门，现在想来还是你们两个机灵鬼有心机。”

“那楚大哥你那时不也只是说是承天宫七杀阁出来历练的弟子，你身上那么多故事可都是没告诉我们。”

几年时间眨眼而过，当年还都是愣头青样子的一群人，现在竟都是到了这样的高度。

“我要是早出山几年就好了，指不定咱们就能早些遇见。”

韩宣有些感慨，实话实说，他这个年纪虽然还是称作后生，但相对于最为合适的游历阶段却是已经有些过了。

“所以啊，你还是做好小弟的本分吧。”

剑兰心明明比韩宣还有小一些，可这说话的态势却是压了韩宣一头。

没办法，谁叫韩宣打不过人家呢。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柳千柳羽二人怎样了……”

楚北有些想念，柳千为人稳重，这样一个时候若是柳千也在自己身边，楚北相信自己的压力一定会少上很多。

“我记得二哥分别之际说过想回平阴老家看看，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二哥有没有再出去闯荡。”

平阴城，那在阙国东面临海了，倒是离得泰山郡不足七日路程，可问剑大会这般盛事，明知道剑兰台在，柳千二人都是没来，这倒是让楚北有些疑惑。

难不成柳千他们不问江湖事了？

倒是寻个机会去平阴看看，只是如今楚北事务繁多，端的是走不开身。

想到这里，楚北面东遥遥敬了杯酒。

“饮！”

剑兰台与剑兰心也是站了起来遥敬一杯，韩宣看得眼热，也是站起来凑了个热闹，惹得司徒泠一阵白眼。

楚北看着自己这些兄弟，心里也是有了些感慨。

这江湖风风雨雨，不太安稳，可至少……酒还不错。

不在自己巅峰时期慕名而来，也没有在自己陷入低谷后离自己而去。

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一夜畅饮，韩宣也是有些顶不住了，得亏楚北并没有喝上太多，看着众人一个个晕晕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鲜衣怒马，恣意激荡的时代。

“将他们送回屋里吧，估计都找不到路了。”

楚北吩咐了一句，看到就连司徒泠这丫头都是醉的不行，不禁莞尔。

随即他想到了九清宫的血墨石。

那位儒圣虽然很好说话，可在这血墨石的事情上能有的商量吗？

且去看看吧……

老实说，楚北也没有多少底气，九清学宫走出去的人，多半都是不接受自己理念的，他们或多或少已经不能称之为江湖人，反倒是倾向庙堂多一些。太傅饶清越、双毒之一的荀节，他们这两个九清学宫走出去的两代冠首可都是站在了太子那一边。

一念及此，楚北心里忽然有了些疑惑。

儒释道三家每代隔五年便出一位冠首红尘历练，道教龙虎山这一代应该是那叫小青的道童，惠通寺那个小和尚叫清果……

那儒家九清学宫呢？

可是没有半点关于他们当代冠首的消息。

难不成儒家这一代没有冠首应时而出？

楚北想不明白那位儒生在盘算着什么，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想那么多没什么用，还是想想拿什么作为筹码去讨点血墨石吧。

夜风微凉，楚北沿着铸剑山庄外满荷湖徒步而行，多少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前行，可这些天身边多了那么些朋友，楚北倒是难得能够有独自出来思索事情的时候了。

行了几步，楚北看着湖面忽然停步不前。

有风吹拂，月影稍晃。

若不是那缠绕的锁链有些不合景，这翩翩公子望月影的景象倒真如一幅画般。

……

第二天晌午，韩宣等人才缓缓醒过来。

窗外日头有些好，韩宣觉得有些晃眼。

“韩宣韩宣……你看见楚北了吗？”

还未等韩宣缓过神来，司徒泠那清脆的声音夹杂着拍打的房门刺进了韩宣的耳朵。

楚北？楚北不见了？

韩宣有些迷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不清楚。

“没有啊，他不在庄子里吗？”

“没有，我听庄子里的人说，楚北今日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没有和你说去做什么吗？听门房说还带着行李……”

司徒泠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楚北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她曾经背着爷爷离家出走，虽然没有半个时辰就被盗圣他老人家给逮回来了。

可楚北出去做事，司徒泠却没有那个本事能将他抓回来。

“楚北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韩宣听见司徒泠这般说，心里当即就否定了这种可能，但他神情也是凝重了起来。

楚北不会抛下他们不管，但是这般自己一个人背负行李出去……更有可能是他要做的事情有些过分凶险。

“不行，你个王八蛋，真不拿我们当兄弟，你在这等着，我去追他！”

韩宣顾不得整理自己的头发，回屋扛了自己刀来就要出门。

“韩宣，你这着急忙慌的要去干什么？”

剑兰台抱着一堆石块一样的东西，正要去往后山铸剑炉，恰巧碰上了韩宣。

“楚北不见了，那家伙一定是去做什么凶险的事情，快，给我准备两匹马，我怕追不上他。”

听得这话，剑兰台这才知道，原来楚北竟是已经上路去往了九清宫。

“没有没有，你先别急……等我把这堆东西放下我再和你说。”

“楚北没去做什么凶险的事，只是找人借些东西。”

剑兰台拍了拍手，这堆上好的冶炼材料可是费了他好大一番功夫才弄到。

“借东西？借什么东西，去哪借？”

见到韩宣这么问，剑兰台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

去九清宫借血墨石？

那不还是找死去了。

“那个……就是和九清宫那些儒家弟子说说仁义道德，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