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几次下来，神机营的大名很快传开，就再也没有地方督抚敢提让神机营助战了。

如左良玉、孙传庭等人，更是宁可自己练兵，也不希望京营这帮大老爷们来插手。

刚才右掖营倒霉的时候，薛濂在边上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现在天道好轮回，轮到他了。

如果让朱由检来概括，这应该就叫“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而且，薛濂眼下连个推诿的借口都不好找。

因为最近一个从京师出发去地方上任的大员叫洪承畴，可洪督师走的时候只带了三千营的骑兵随行，和神机营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奏章都还在皇帝案头摆着呢。

可鸟铳、三眼铳等火枪不足那可是铁一般的事实，众目睽睽之下，再借薛濂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睁眼说瞎话。所以眼下薛濂一边走，一边在想借口，整个人显得格外焦虑。

等到走到石台下，他也没想到什么借口，只得苦着脸一拱手：“启陛下，臣接任时，我神机营就仅有1500只鸟铳，还没来得及购买补充，眼下实在是不好演示。还有，此次校阅我营来的仓促，也不曾带得靶盘……”

“哼，且不治你怠慢之罪，1500就1500，靶盘朕这里也准备好了，”朱由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将他辩解的话语打断：“速速吩咐你手下列阵，按照黔宁王沐王爷的阵法，给朕演示一轮。”

“沐王爷的阵法？”薛濂一怔，似是有些不能理解。

“成国公，堂堂神机营主将，连沐王爷的阵法都不知道，这是想逼朕问你们的罪吗？”朱由检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杀气腾腾的看向朱纯臣。

他实在是忍不了了。沐英的三段阵列式战法，可是在排队枪毙战术大行其道之前最实用的火器战法。而这位历史上被朱明皇族追封为黔宁王的将领，也是同种战法在世界上最早的使用者。无论是日本，还是普鲁士那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尽管二人都自诩为三段击战法的创始人，但沐英确实是有史可查的第一人，领先日本与欧洲上百年。

而这个三段击战术，则是沐英时代他为了将当时还不算成熟的火绳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所研究出来的战法。这种战法的操作模式也非常简单，即将鸟铳手分成三排排列，先由最前面的一排开枪射击，然后退至队伍的最后方装填弹药，由第二排士兵上前开火，再由第三排士兵上前射击，如此循环往复。

三排鸟铳交替开火，使得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火枪攻击频率提升了整整三倍。

不过虽然沐英早早就发明了三段击，但其实这个战术并未在明军当中普及开来。即便是神机营，也不是每一任主将都知道用三段击进行操练的。

但薛濂可是侯爷，祖上还是因军功封的侯爷，和徐允桢这种非军功侯爷不同，家里的家学渊源是实打实的。

也正是因此，朱由检才会对他的举动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好在薛濂不是真的像徐允桢一样对军旅事务一窍不通。刚刚只是大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答，眼下见皇上要发怒了，连忙替自己辩解。

“臣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前几任主将久不操练，臣上任不过一年，只怕做不到娴熟使用沐王爷的阵法。”

眼下，他也只能尽可能的把锅往历代神机营主将身上甩了。

“无妨，朕便要看看，如今的神机营到底是个什么水准。”朱由检面无表情，看上去似乎并不再因为神机营的事情动怒。

这边薛濂哪还敢在这里久待，赶忙召集有枪的神机营军士开始列队。毕竟人数不多，再加上神机营里并没有雇佣兵的存在，因此神机营的列队还是比较流畅顺利的。

而霍去病虽然走了，但他也留了两名勇卫营的参将在石台上听候吩咐，眼下勇卫营的士卒也已经将五十个靶盘立好了。

而在看到忙前忙后的勇卫营士卒的时候，朱纯臣等人的背后衣襟再一次被冷汗打湿。

“原来陛下早就防了一手，还好咱们没有鱼死网破。”两位国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正常情况下，靶盘的距离应该是在百步。而有些精锐士卒在操练的时候，靶盘摆放的距离甚至会达到百步以上。而根据戚继光《练兵实纪》的记载，鸟铳手在100步外打靶，三枪需上靶两枪才算合格。

虽然朱由检靠着现代的知识，明白戚继光的兵书在明末对抗建奴的战争中其实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至于对付农民军，只要解决了根源问题，以这帮流寇的战斗力，用戚继光的兵书又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所以戚继光的一堆著作对眼下的大明来说没多少价值，但并不妨碍他以戚继光兵书上的练兵标准作为参考。

考虑到神机营确实是疏于操练，朱由检还特别“贴心”的让勇卫营将靶盘立在了八十步的位置。

眼下的大明鸟铳，正常情况下有效距离也就是一百步左右，有效杀伤距离更是只有五十步。五十步之内开枪，能击穿铁甲，听起来威力似乎不错，但眼下的情况实在是让鸟铳手绝望。

因为建奴和以往的游牧民族不同，他们擅长的反而是大兵团正面作战，主力都是三层重甲，而非像以往的游牧民族一样以轻骑游弋为主，以至于鸟铳很难对他们形成足以影响战斗力的杀伤，至于说等到建奴冲到近前，鸟铳手们就只能丢盔弃甲的逃跑了。

火枪威力不足，而且条件限制严重，这也是火枪占优的明军，面对建奴却一败再败的原因。

据后来的一些资料记载，在崇祯二年的乙巳之变中，由大同总兵满桂统领的明军在永定门和建虏发生激战，明军排出九轮火器形成连续不断的火力网进行攻击，在火器队前方还有少量步卒以及大量木栅栏保护，但当建虏的重甲步兵将明军步兵杀散拆除栅栏的时候，明军的铁弹雨点一样打在他们身上，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但最终造成的杀伤甚至还不如另一边广渠门袁崇焕的骑兵对冲。因为明军的火器，除了红衣大炮之外根本就没有办法击穿建虏的铁甲。等到满桂事先建立起来防止骑兵冲杀的栅栏被拆了个干净，建虏的重甲骑兵杀进来一阵乱砍，满桂就败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