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出生后,整个王宫更加热闹了起来。
满月宴后,沈黎砚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济,很多时候一睡就是大半日。
午后的阳光很暖,像身后之人温暖的怀抱,她听着水榭旁小野和球球一起玩耍的欢声笑语,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小野,你过来。”男人将浑身像个小太阳的姬天野叫进了水榭。
姬天野看着静静躺在父王怀中的娘亲,胖乎乎的小手捉起她微凉的手,轻声问道:“娘亲,你困了吗?”
沈黎砚抬手摸了摸他稚嫩的脸颊,笑着道:“娘亲不困。娘亲就是有些遗憾不能跟小野一起踢球。”
姬天野蹲下小小的身子,在她的额头印上自己稚嫩的吻,“娘亲你不要难过,等你好了,小野天天跟你踢球。”
“好,娘亲会努力好起来。等以后小曦和阿烨长大了,也可以跟我们小野一起踢球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我会教他们怎么踢球,然后表演给娘亲和父王看。”
“嗯,小野真乖。如果小曦和阿烨将来以后受委屈了,小野会保护他们吗?”
“当然会,我可是他们的哥哥。阿薇每次被壮壮惹哭了,阿曜都会揍得他哇哇大哭,我也会像阿曜那样保护弟弟妹妹的。”
沈黎砚亲亲他的脸颊,“小野真是个有担当的好哥哥,娘亲真是生了个好宝宝。”
姬天野羞涩一笑:“娘亲,我已经六岁了,不是宝宝了。”
“那小野告诉娘亲,谁才是宝宝啊?”
“是摇床中的小曦和阿烨,他们才是宝宝。”
她笑得眉目舒展,“在娘亲眼中,不管你还是弟弟妹妹,都永远是娘亲的宝贝。”
姬天野眨了眨眼睛,“那娘亲也是父王的宝贝吗?”
姬冥修微咳一声,正要开口纠正儿子的错误表达,却听怀中的女人笑问:“小野觉得是吗?”
“小野觉得是。因为父王很爱很爱娘亲。”
“对啊,父王很爱很爱娘亲,娘亲很爱很爱你们,那你们以后,是不是要很爱很爱你们的父王呢?”
姬天野用力点点头,“嗯!我会对父王很好很好的。”
“嗯,我们的小野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那娘亲可不可以知道,小野以后要怎么对你父王好啊?”
小家伙用力想了想,而后眸中一亮,“我会带父王去骑马,嗯...带他去周游天下,帮他去战场打跑坏人。”
姬冥修眸中一热,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父王知道小野的心意了。小野先去玩吧,你娘亲她有些累了。”
姬天野懂事地点点头,朝着他们恭敬揖礼,“娘亲,父王,儿臣告退。”
男人亲吻她的额头,“阿黎,还要再待一会儿吗?”
她摇摇头,抱紧他低声道:“阿雍,我想去星宿山看星河,改日你陪我去好不好?”
男人沉默良久,才轻声回道:“好。”
五日后的申正三刻,他陪着她去了星宿山。
他们趁着落日前的余光,先去了离星宿山不远的皇陵祭拜了一番,然后在天黑之前返回星宿山山顶。
夜凉如水,星海漫天,沈黎砚终于看到了草地上繁星点点的夜空。
星星很大很亮,与几年前薛流光带她看过的那一次一样璀璨耀眼。
姬冥修在周围燃了一堆篝火,驱散了夜间的寒气。
他在草地上铺了很厚的棉被,抱着她仰望星空。
“阿雍,这里的星空是不是很美?”
“嗯,很美很美,跟阿黎一样璀璨动人。”
她靠在他怀中弯唇浅笑,“以前的你,只会傲娇地凶我,嫌弃我,现在的你,一出口就是甜言蜜语。”
“我哪次凶你了?还不是你不让人省心,到处拈花惹草,惹得我生闷气。而现在就不同了,你是我的妻,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她眸中动容,“以前的我,什么都不懂。但现在,我懂了。是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她转头亲吻男人的侧脸,目光虔诚而专注:“阿雍,谢谢你。”
他回吻她,“是我应该谢谢阿黎才是。我常年生活在战场,不懂情爱为何物,甚至因那些女子的蓄意靠近而心生反感,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是那么与众不同,吸引着我追逐着你,关注着你,直到最后彻底爱上了你。是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付出,什么是真正的爱。”
他轻抚她的眉眼,语声郑重而深沉:“爱上你,我不后悔,此生亦没有了遗憾。”
她亲吻男人削薄的唇,高挺的鼻梁,缱绻而不舍。
她不放心,亦不舍得他的阿雍,不舍得将他一个人留在这个架空的异世。
若是有下辈子,那该有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
“阿雍,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男人语声微哽,“不好,本王不让你离开。”
她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手指指向繁星闪闪的夜空,“我会化作最亮的那颗心,在天上守护着你们。”
“本王不要星星,只要你...”
“如果有来生,阿雍还会爱上我吗?”
“会的。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继续爱你。”
“阿雍,我这一生真的很知足,很知足了...”
有亲朋好友的陪伴,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已经是人生的大圆满。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陪他白头到老,没能看着他们的孩子幸福美满。
“阿黎,你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男人抱着她起身,静静地穿梭于星河遍野的草地。
沈黎砚掀开沉重的眼帘,极力看清楚男人的容颜。
她怕下一世她会忘了他,她要将她爱的人牢牢记在心里,哪怕沧海桑田,时空逆转,她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他。
姬冥修感受着怀中之人垂落下去的手臂,脚步顿在了原地。
冷风呼啸而过,耳边回响着她最后的呢喃:阿雍,我爱你,不要...忘了我...
男人低首,亲吻着怀中之人微凉的脸颊,他为她拢紧披风,就那样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前走。
阿黎,我们回家...
——————
天盛十四年二月十四日夜,西凉世子,龙渊摄政王妃沈黎砚薨逝,享年二十五岁。
消息一出,震惊整个云州大陆。
姬天盛惊闻噩耗,罢朝一日,以示默哀。
龙渊左相陆放雅暂搁政务,翌日一早便驱车前往归砚城。
东岳夜王妃戚暮烟哀痛不止,两日之后与长公主微生思龙一同前往西凉见自己表妹最后一面。
南境王段泽川更是放下南境事务,与王妃南笙相携前往西凉送自己的好友最后一程。
北燕天枢皇宫正阳殿,柘笙甫入殿内,看到餐桌上的晚膳丝毫未动,眸中心疼又难受。
“陛下,您多少吃一点,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了,太后娘娘又该心疼了。”
拓跋聿望着窗外的月色,语声喃喃:“她最喜欢在月光下看星星了,不知她变成了哪颗星星。”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您要想开一些。”
“是朕害了她。如果不是朕,她就不会英年早逝。”
“陛下,您不要再自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娘娘她只是早一步离开了这个世间。”
男人转身靠在窗下,按着自己的心口,“可是朕这里真的好痛,像被剜掉了一块。”
说罢,他开始轻咳起来,柘笙见状,赶忙去拿丹药。
自五年前陛下在荆棘山的银杏林中被姬冥修刺伤,到现在咳疾就一直没好,尤其是在情绪起伏较大时,状况更是不好。
拓跋聿服药之后,才渐渐止住了轻咳。
他仰头望月,轻声低喃着:“朕原以为,光复西凉之后,她的心疾会渐渐好起来,可她,还是离开了...”
“陛下,您不要再伤怀了,人要往前看。”
他阖目低语:“朕的前路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