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猫还没有醒,不过状况不错。
一个白天过去后,它那扭曲变形的左前腿已经恢复原样,额头上破开的口子、腹部那巨大到几乎将它开膛剖腹的伤口,以及全身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愈合结痂。
牧北像是个好奇宝宝似的拿指甲刮了刮,那些痂皮顿时纷纷掉落下来,让他不禁有些咋舌。
于是,他忍不住又刮了刮,又刮了刮……
他曾听说有人喜欢捏塑料泡泡膜,就是快递包装常用的那种用来防震的泡泡膜,甚至还有人对此上瘾,一天不捏就不舒服,为此专门上网购买。
如今,他有些明白那些人的感受了。
很快,牧北便将笨猫身上长出来的所有痂皮都刮了下来,方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手。
将痂皮刮掉后可以看见,那些新长出的皮肤比较粉嫩,伤口处的猫毛还没长出来,但除了这两点外,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笨猫之前受过伤了,而且还是那么严重的伤。
而所有这一切,都只是经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而已。
这样的恢复速度堪称恐怖!
人类若是拥有这种程度的自我修复能力,那么绝大多数的疾病都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刮完了痂皮,牧北有些无所事事。
毕竟,他可没有在这时候离开书店的打算。
一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现在不是末世前,这座城市到了晚上早已不再灯火通明,除了少数铺设太阳能板独立供电的路灯还能正常运转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不过,倒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在人造的光消失后,大自然的光开始回归,天空变得越来越干净透明,到了夜晚常有月光和星光洒落,但夜晚毕竟是夜晚,就算有月光,也远远谈不上明亮,视线依旧大为受阻,这时候出去不是有毛病吗?
什么时候被偷袭了都不知道。
二来,看笨猫的情况,它好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能很快就会醒来。
牧北决定等它醒来再说。
百无聊赖之下,他随手拿了本身旁的书想打发打发时间。
但看了看封面,发现不感兴趣后,他又将其放了回去。
他在书架上找了找,最后拿了本小说,翻开看了起来。
因为他躲进书店后把门给关上了的缘故,狭小的书店里只有从窗户照进来的些许夕阳余晖而已,光线很昏暗,牧北看得颇为费劲。
而即便如此,这本小说他也没能看多久。
随着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下,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夕阳余晖终于完全消失。
牧北只好将书放下,无聊地望着空气发起呆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小时,也或许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书架的尽头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细响。
他悚然一惊,转头看去。
却见那儿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原来,就在他刚才发呆的时候,月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四周是一片静谧的黑暗。
虽然看不见书架尽头处的情况,刚才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消失了,但牧北很确定,那儿有着什么东西,而且还没走。
它,在看着他!
一瞬间,牧北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紧绷了起来!
那是一种生物对危险的本能直觉!
黑暗中,双方隔着数米距离,静静地彼此对视着。
氛围安静得诡异,落针可闻。
如此数分钟后,月光再次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慢慢驱散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牧北微微眯起眼睛,凝神看去。
皎洁的月光下,书架尽头处已是空无一物。
黑暗中的那东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他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别看他刚才目光平静,但那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毕竟,他本人是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再死一次,但笨猫却在沉睡中,若是这时候被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经历了这么一出后,牧北再不敢发呆,连坐着都不敢了,将笨猫抱在怀里后站起,背靠着墙壁,神经也紧绷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在紧张中慢慢过去。
幸运的是,之后黑暗中的那东西再也没出现过,或许是已经离开了这儿。
而且,书店里也没再出现什么其他的东西,甚至就连进化生物从外面路过的动静都没再出现。
虽说有些不可思议,但牧北将其归结于三点。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好运。
其次,看来并不是所有进化生物都像小猴子那样能感应到笨猫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小猴子的感知力有些异常。
最后,进化生物的数量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有关这最后一点,牧北仔细想了想后,大概能猜出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人类在地球生物圈的绝对强势地位。
事实上,城市里的动物基本都是依附于人类社会生存的。
不说那些被圈养的宠物,哪怕是在外流浪的猫狗,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等等,其实都依附于人类社会,因为它们往往是去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或者接受那些给野猫野狗喂食的人的馈赠。
人类社会的突然崩溃,在短时间内造成了它们大量死亡。
有的是被关着逃不出去,有的是没了食物来源后,无法适应外面艰难的生存环境(包括那些成功逃出去的宠物)。
一些特别弱小,不具备足够捕食能力的宠物猫、宠物狗甚至可能已经灭绝了。
在这座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里,在防盗门、防盗窗一应俱全的现代都市里,生存法则其实比自然界更加残酷。
这一年来,牧北亲眼看着这座城市变得日渐荒凉,也亲眼看着动物变得越来越少,不是死了,就是离开了。
但他以往只是感叹一下,并没有深究少到了什么程度。
在这偌大的孤独世界里,还去探究这事儿,不是找虐吗?
他甚至有意无意地选择了忽略它。
所以,直到今天,他才恍然惊觉,原来,熬过一年活下来的动物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少得多。
原来,这座城市已经荒凉到了这种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