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

两人久久不语。

陆红袖一直在打量着赢子衍，眼神中泛起了追忆之色。

面前仿佛有一张脸逐渐与赢子衍相重合。

那是他的大姐。

赢子衍的生母。

“像，真是太像了，你和你母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眉眼部位。”

陆红袖从追忆之中转醒，才发现已经物是人非，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陆红袖与韶英皇后乃是一母同胞。

从小关系就极好。

因为更为年长的缘故，韶英皇后对陆红袖极为照顾。

胜过生母。

当初韶英皇后进宫时，陆红袖内心是万般难舍。

陆红袖最记忆深刻的，便是尚且年幼时与大姐在梨园打闹的画面。

别人不知道的是。

这梨园有一半是韶英皇后亲手所植。

赢子衍也是沉默半晌，道：“我出生便双目失明，未曾见过娘亲模样，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

“不过前段时间去龙虎山，张弘化掌教以大梦春秋引我入梦，在梦中才得见母后，倒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赢子衍对那一场梦记忆犹新。

也是那一场梦，才让他得见自己母后的模样。

他很肯定，那就是自己母后最真实的样子。

内心最大的遗憾抚平。

其实心里，赢子衍还是颇为感激张弘化赠梦一场。

“哦？”

“大梦春秋....”

陆红袖微微一笑道：“那牛鼻子老道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接着。

陆红袖看着赢子衍，眼神却是闪过一抹心疼。

“你虽为太子，却是生来命苦。双眼失明，不能修行，一生艰难。”

“皇宫中暗流涌动，你一日在外，便不得安宁，不知道有多少人或者势力都在盯着你。”

“此次来陆家，便不要走了。”

陆红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爱屋及乌。

因为大姐的缘故，陆红袖也是将赢子衍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去看待。

这是大姐唯一的孩子。

陆红袖曾暗中发过誓，他没保护好大姐，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赢子衍。

赢子衍生来命苦，他无法改变。

但他有自信，在这乱世之中，一样能让赢子衍安稳一生，无忧无虑。

此次赢子衍来陆家，陆红袖就做好打算让赢子衍后半生在陆家度过。

这也是他对韶音皇后的亏欠。

想要弥补在赢子衍的身。

“舅舅好意，子衍就心领了。”

“只是如今王朝遭劫，我身为大乾太子，怎能待在陆家不走？”

赢子衍知道有陆红袖在，外面的各种算计都会被他统统挡下，但他还是拒绝了这番好意。

生在这个位置，他有自己责任，无法置身事外。

陆红袖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你毫无修为，即便回了乾都，又能如何？”

“大乾气数已尽，无力回天，没有人能改变。”

“在这陆家梨园，我能护你一世周全。”

陆红袖语气充满霸道。

就凭他梨花剑神，就有绝对的底气说出这番话。

没有人敢怀疑。

赢子衍叹息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儒园三千学子义无反顾共赴乾都抗敌，又何况我这个太子。”

“舅舅，难道这个时候了，你不打算助父皇一臂之力么？”

他好奇的问道。

赢子衍没有透露自己的修为。

他想要知道陆红袖在这件事情的态度。

来陆家主要是为了签到，其次是看一看陆红袖。

陆红袖若是愿意帮助大乾，那自然再好不过。

一听到赢子衍提及衍圣帝。

陆红袖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连带着整个梨园的温度都瞬间下降。

“助他？”

“我为何要助他？！”

陆红袖淡声说道。

“舅舅还在恨父皇？”

赢子衍悠悠叹息，他当然知道陆红袖为何会对自己那个父皇有如此敌意。

“为何不狠？！”

“没有他，你母后就不会死！”

“这也怪我，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娘与他在一起，若不是他，你娘又怎会在皇权斗争中受创留下暗疾！更不会在生下你以后就撒手人寰！”

“你母后前半生在陆家活的无忧无虑，后半生进了皇宫以后终日郁郁。”

“大姐为了他嫁入皇宫，可他呢，身为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好！”

一谈及衍圣帝，陆红袖几十年的养气功夫几乎要毁于一旦。

他微眯双眼，身散发着一股骇然的势。

石桌顷刻间裂纹遍布。

韶音皇后的死，赢子衍的眼疾。

陆红袖始终将这一切归功于衍圣帝。

他怨衍圣帝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大姐，更狠自己没能早早斩断这份孽缘，这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发生。

回想昔日往事，陆红袖依旧陷入深深的纠结与自责。

二十多年来，心结始终无法解开。

对于自家舅舅与父皇之间的恩怨，他心知肚明。

当初母后要嫁入皇宫时，陆红袖就曾极力反对，所以现在他对衍圣帝怨念颇深。

陆红袖甚至认为，韶音皇后的死，与衍圣帝有着直接关系。

因此对于支援乾都一事，他才如此抗拒。

只不过长辈的恩怨纠葛，作为晚辈的赢子衍没法多说什么。

此次来陆家也只是为了签到。

叹了口气，赢子衍继续道：“请舅舅谅解，子衍身在其位，无法袖手旁观，怕是不能留在陆家。”

他要继续历练，一路签到，自然不能停留陆家。

陆红袖看着赢子衍，眼神戏谑。

“能不能留，不是你说的算，我也不是在与你商量。”

陆红袖放下茶杯起身，向外走去：“此座梨园，又名池鱼笼鸟，一座大阵浑然天成，若你能走出，我便也不拦你。”

对于韶音皇后。

陆红袖心里始终有愧。

他没有保护好大姐，付出任何代价都要保护好她的孩子。

陆红袖缓缓离开梨园。

他没想过赢子衍能走出池鱼笼鸟。

且不说目不能视，即便可以看见，没有高深的修为，也无法破解这座大阵。

池中之鱼，笼中之鸟，究极手段终究无法逃出囚笼。

这座梨园乃是由陆红袖与韶音皇后，在年幼之时所手植。

后来韶音皇后病逝。

陆红袖将整座梨园改造成了一座大阵，经手诸多阵法大家完善。

池鱼笼鸟，比喻的便是束缚皇宫，失去自由的韶音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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