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清还想更深入了解一下陈文生，但看到霍信在不断说话之后已经越来越虚弱，即便是靠着墙壁也无法坐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李云清打消了继续询问的念头，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就算霍信不愿意去朔州，也总得先离开这里，随便去个什么地方也好，先保住这位老英雄的性命才是现在要做的。

“霍老将军，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就算你怕连累赵飞虎而不愿意去朔州，我们还可以先找个别的地方，把你的伤治好。然后我们在从长计议。”李云清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位顽固的老将军。

“不了。”霍信还是拒绝得如此的坚决，但是和之前几次有气无力的虚弱应答不同的是，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又恢复了中气，显得铿锵有力，不容人反对。

“还有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事要做。”霍信看着李云清，眼神变得有神起来，还夹杂着一些期待，似乎有事要托付给面前的人。

“老将军，多重要的事都可以日后再说，目前当务之急还是保住您的生命啊。若是人们知道像您这样用自己生命捍卫边疆，保家为民的英雄都落到如此下场，是多么令人心淡啊，又有谁还会心甘情愿在战场上与外敌厮杀。”

李云清仍不放弃，但霍信并没有理会他的这番肺腑之言，而是自顾自在墙上抠着什么。

霍信从背后墙上抠下一块松动的石头，里面居然有一个隐秘的格子。李云清这才发现，霍信的指头已经全部烂了，明显是他用指头一点一点地挖开的啊。这洞壁可全是坚硬的石头啊，霍老将军是怎么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用肉做的手指挖出这么一个洞的啊。

看着霍老将军已经露出骨头的手指，李云清忍不住潸然泪下。

“霍老将军，你的手指……”

霍信却不以为然地说：“这都不重要，对于里面的东西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霍信从洞壁上的格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这就是他口中的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了吧。

这是一张羊皮纸，霍信用两只手把它捧着，慢慢地递到李云清的面前，像是一种庄重的仪式。

霍信庄严地看着李云清，说：“少年，我想我应该可以相信你，这个现在就正式交给你了。”

李云清不敢怠慢，同样用双手把霍信递过来的羊皮纸接过，然后慢慢地打开。在这张不算大的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很小的字。

李云清粗略看了一下，上面好像都是写一些匈奴人的生活习性，打仗方式，以及应对他们的方法。

“霍老将军，这上面都是写了一些和匈奴人有关的内容，这是什么啊？”李云清不解地问，他暂时还没有明白这份写满了匈奴的羊皮纸为何对霍信来说如此重要。

“少年，你可知道霍去病霍将军？”

“当然知道，霍去病乃汉朝名将，军事天才。驱逐匈奴，把匈奴人赶出大漠，直到北海。和我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已经战功赫赫，身居高位。又有谁不知霍去病之名，只可惜霍去病将军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想到霍去病如此英雄在跟自己一样年纪的时候已经病逝，李云清不禁发出惋惜的感慨。

“没错，霍去病将军乃前无古人的军事天才，就是他一手把侵犯大汉的匈奴人一路驱逐出大漠，从此匈奴一路西去，再也没有回来。霍去病将军为汉朝赢得了数百年的安宁。”

“那我手上的这个是……”

“你手上的是《霍去病行军录》，是当时一直跟随霍去病将军的随从把霍去病将军驱逐匈奴的过程，全部记录下来之后，整理而成的精华。里面记录了匈奴人的习性，战法，以及对付他们的方法。这份《行军录》是霍去病将军留给后人的宝藏，是对付匈奴人最有效的兵法。经过一代代薪火相传，来到了我的手上，这可是多少前人用生命相保，才使之流传至今。这可不能在我手上失传了，要是失传了，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匈奴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份《行军录》还能派上用场吗？”

李云清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并不妥当，这可是霍老将军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宝物，自己怎么能把它说得毫无价值。

果然，霍老将军听到李云清如此说之后变得有些激动。

“怎么没用？你以为我一直以来打突厥人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里面的兵法。虽然突厥不是匈奴，但他们都是大漠里的游牧民族，他们之间有非常多的共同特性，他们的战法也非常相似。有哪个朝代中原是没有受到北方游牧民族侵扰的，无论他们叫匈奴还是突厥，那里的蛮族永远是我中原汉人的敌人。打走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汉朝是匈奴人，现在是突厥人，以后还会有别的民族。他们身处苦寒之地，气候恶劣，物资匮乏，且野蛮不开化，与野兽无异。只要他们稍微强大一些，便会南下烧杀抢掠，贪婪地夺取我中原汉人的资源，甚至毫无怜悯地杀我同胞。”

霍信的语气里带些一些不满的情绪，李云清自知失言，羞愧难当。

李云清说：“是我轻视了这份宝物。霍老将军就是靠着上面所写的兵法，对战突厥才能百战百胜的？”

霍信也不和李云清计较，开始变得充满了自豪和骄傲地谈论这份《行军录》。

“不单是我，一直以来，中原对抗北方游牧民族，这份宝物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我从隋朝开始，就一直与突厥对抗，可惜隋朝软弱，一直忍气吞声，不敢与突厥全面开战。这里面的兵法是最适合出击而不是防守，一直以来，我只能据城而守，不能在草原上与突厥人一决高下，根本不能发挥这最为精华的兵法。现在改成李家唐朝，本希望李唐能一改前朝的软弱，好让我带兵出击，像霍去病将军那样把突厥人逐出大漠。只可惜李氏根基未稳，无法顾及这朝中大臣和地方官府的腐败，现在这么下去估计很快连城都守不住了。这宝物在我手上，我却没有把他用好，真是愧对先烈。”

说到这里，霍信开始一边摇头一边痛哭，显得非常自责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