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心里思索着,带来福下了楼。
掌柜瞧见来福,纳闷得直挠头,什么时候跑进来一条老狗,眼里自然是白的多黑的少,嘴里嘀咕着,狗怎么能进客间睡呢。
昨夜他若是看到席府的汽车,借十个狗胆,也不敢给陈青脸色。
陈青有些不好意思,给了他一个大洋,要他不用找了,掌柜脸上才转阴为晴。陈青又问他隔壁的事,掌柜一拍桌子,说道:“小哥你既然问起来了,我就如实说吧,这两个人阴阳怪气的,脸白得跟掉到面缸里的耗子似的。昨天住店时,那个年长些的男人,非说我额头有黑煞之气,要是捐个两年收成,可转危为安,不然会有血光之灾,这不是江湖骗子常用的套路嘛。”
“我一听就来气了,让伙计去接待他们,我才懒得搭理这种人。”
掌柜肥嘟嘟的脸,状如满月,从正面看,两只耳朵都陷进肉里了,两条卧蚕眉,像两条肥虫似的,怎么瞧怎么不像倒霉样。陈青也就没接话茬。
客栈掌柜又脸上挂忧,说道:“可不知为啥,他们自从说了这句话后,我却心神不宁起来了,刚才还直冒冷汗。”
忽地叫道“不好!”哇的一下,吐出一大滩黑乎乎的东西。
居然还能在地上动!
两人一狗,都惊了。
呕吐物里面,有一团团黑色的毛虫子……
客栈掌柜吓得两腿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然后直叫肚子疼,喊来一个伙计顶着,自己风风火火逃向五谷轮回之地了。
这玩意……像是前世影视剧里提到的蛊,十之**是掌柜中了他们的蛊术,然后敲诈勒索,系统没明确指出破解之法,陈青也不想惹这类恶心东西,于是带来福离开客栈。
一夜功夫,街上的店面,无论大小,都挂上了五色旗,瞧这阵式,席子泰旅长对上面要来的大人物,颇为重视啊。
在旁边店里吃了碗咸豆脑,要了几个凉粉火烧,分给来福一半。
早餐解决好,方润也不失时机地出现了。
穿着时兴的条纹西服,腰杆子跟筷子一样直,头发涂着蜡,光得像猫舔了舔似的,手插口袋,步行而来,精神抖擞。
来到陈青跟前,一眼瞥见来福,登时就蔫了。
“这玩意怎么跟来了,阴魂不散啊,”方润脸都绿了。
陈青解释说,来福毕竟是白坡村的老狗,可以帮助寻找幸存者。
“我说陈兄弟,县志里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白坡村二十四户人家,全都人间蒸发了,连三岁小童都没有留下,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方润又瞧了来福一眼,整整领结,佯装镇定。
陈青微笑不语。
“咳,走,陈兄弟,我带你去大戏园子看看,前面第二个十字路口,左拐就是了。”
方润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陈兄弟,马副官那厮急医乱投医,又请来了一僧一道,还有两个一看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货蛋子,让他们随便折腾,最后还不是得咱解决?我从席府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兄弟你火眼金睛,就先带你到戏园子观察观察。”
“如此倒是甚好,”陈青一脸平静,心里却有些膈应,虽然没看到那对师兄弟,但其手段颇让人不齿。
方润叫了拉洋车的,两个精瘦的车夫,拉着陈青方润,一溜烟功夫,来到王爷街5号。
下车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戏园子的门楼,偌大的牌匾写着金灿灿的“瑶音社,”进门楼后,是条九曲木桥,水里荷叶虽败,却有一群金鱼来去穿梭,甚有一番滋味,桥尽头是片小园子,种着月季菊花梅花等株物,还往前走,就是戏园子里面了。
此时大门已开,一个年约四旬的男人,正指挥着伙计,老妈子检查桌椅,擦拭楼柱。
这男人冲方润作了一揖,招呼过来。
方润两边介绍,这中年男人叫庄镇,临时雇来管事的,以前在大戏社里干过,事无巨细,样样精通。
庄镇上下打量了陈青,此时的陈青依旧是那副棉袍,袍边和裤脚还沾着干泥,模样又小,是以庄镇将他看成是江湖骗子的成份居多。
但庄镇毕竟是个人精,见方润和陈青举止亲密,心里有了谱,于是主动带陈青各处转转,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来福卧在戏园大门外,左顾右盼。
庄镇边走边介绍。陈青在一楼没有任何发现,回到楼梯口,要上二楼贵宾包厢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马副官带着人浩浩荡荡赶来了。
陈青楼也不上了,和方润站在一起,静静看着马副官一行人。
马副官二十多岁,论相貌也算中上等,只是一个硕大的鹰钩鼻,破坏了五官的和谐。旁边有两个亲兵,后面跟着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和两个面色苍白的主儿。
感应到了陈青不善的眼光,这一对师兄弟也投来阴恻恻的目光。
马副官瞅瞅陈青沾着干泥的棉袍鞋裤,马上两眼发光,眼神里饱含嘲讽,再不拿正眼瞧陈青。
陈青心里冷笑不已,仍是一脸平静。
“方公子,”马副官像老鸹似的笑了,“这位就是您请来的法师?果然英雄出少年。”
“嘿嘿,马副官带来的这四位,也是人中龙凤,个个堪称极品。”方润嘴上也不饶他。
“好说,好说,”马副官点头应着,权当是夸奖了,回头吩咐道:“四位法师,也到处转转吧,看看是哪里的癞狗泥猪跑到了戏园子,有四位在,它就是秋后的蚂蚱,蹦搭不了几时了。”最后一句话,故意朝着陈青吆喝。
四人一齐朝陈青大笑。
“咱丑话说前头,我可吃过一回亏了,谁能驱走鬼怪的,席大旅长赏现大洋一千块,要是不小心翻了车,残了死了,黄泉路上别埋怨,现在走,还来得及。”马副官脸色一肃,对自己这边的四人说道。
“马爷放心,我等都知道,若没两把刷子,不纯粹来找死吗?”四人就像是说相声捧哏的。
陈青心里犯嘀咕,那和尚和道人都似常人,只是那一对白脸师兄弟,满脸阴邪,不得不防。
大和尚脸色庄严,掏出木鱼,笃笃地敲了起来。
白大、白二依旧脸上笑嘻嘻,两手负胸。
陈青刚要上楼去观察包厢,这时,道士撇着嘴走近,仰着脸看着高自己大半头的陈青。
“这位道长,有何赐教?”陈青客客气气问。
道士捻着几根老鼠须,问道,“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陈青见他言出不善,心里骂了一声,但陈青也不是什么莽汉,还是回答道,“明年就十七了。”
“娃娃,你师父是谁,我可得好好说说他,你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捉什么妖,擒什么怪!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这是为你好。”道士慷慨激昂,训斥起来。
你特么的
陈青心想,上天了你。
道士仰起蒜瓣脸,继续说道:“娃娃,我考考你,你可知当今世上,哪个门派,驱鬼驭清醮坛祈禳当数第一名?”
“不知。”
“不知道?你可知禳灾辟邪的派别,就有驭清门,茅山派,清微派,净明派,神宵派,灵宝派,茅山又分南分茅山,清微,净明,茅山,灵宝共尊正一,神宵派主修五雷正法,道光皇帝之后,难寻其踪。经派系内斗,符箓三宗也早以势微,现以驭清门最为昌旺,道爷我就是驭清门的第三代弟子。”
“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还来作甚,回家吃奶去吧!”道士本以为陈青会被吓破胆,最起码也会露出乡巴佬般的怯懦,没想到只是冷冷地答了句不知,不由得火往上冒。
妈来个蛋,你是哪里的老葱,跑到这里来充大头蒜了,陈青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像吃了一碗苍蝇,离道士远了些,走到二楼,一点点查看。
道士深吸两口气,往椅子上一坐,闭目养神,先折腾的都是道行低的,急什么。
“怎么样了?”方润见陈青一脸凝重,所有包房都搜索完毕,有些迫不急待地问。
陈青摇摇头,“妖鬼邪秽,总是夜里出来,看来今夜得再来一趟了。”
“嘿嘿嘿,”白大白二不怀好意地笑道,“眼下阳气旺盛,正好将藏匿其中的妖邪驱走,等太阳落山再驱鬼?小心被鬼叼了去。”
忽地听得楼外来福汪汪一阵急叫。
发生什么事了?!陈青赶忙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