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仅羊贲,就连荀羡也看不懂了。
“令则,你放开他吧。让他回去!”陶旭十分平静地吩咐道。
“子初,你是疯了么?这还放他回去?”荀羡急的几乎就快跳起来了,“太尉的手下这几天日夜看着他,我们要带他走,也不阻拦,这便是把他交给我们处置了。你怎么还放他走?”
陶旭却笑了,指着羊贲道:“刚才他不是说没有证据了吗?他和武陵王车队里的刺客就是证据。让他们回去,我相信庾府君会让他们给陛下一个交待的。”
羊贲脸色顿时灰暗如土,他太明白庾冰的手腕了。
庾氏诸多兄弟中,就数庾冰最为严峻苛刻。平时无事尚且一脸严肃,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自己和那些刺客就是献给天子的活祭品。
羊贲越想越害怕,他跪在地下匍匐着爬到陶旭塌前苦苦哀求道:“陶君,我愿意交出所有的刺客名单。只求陶君救我一命,今后一定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好!这可是你说的!让他写!”
陶旭的回答干脆利落,倒是让羊贲有些措手不及。但既然陶旭这么说了,荀羡便取过几张纸来让羊贲写了一张供状,最后附上了所有的刺客名单。
武陵王的车队护卫人数不过二百多人,而庾冰安插在内的刺客竟有三十人之多。这已经不是陶旭自己能处理的事了。
“太尉知不知道?”陶旭扬着手里的供状问道。
羊贲摇了摇头。
“你去把供状交给太尉,让他悄悄地拿下所有的刺客。天子和公主的安危可是第一位的!”
荀羡也不啰嗦,接过供状就去找郗鉴了。
“至于你么……”陶旭扬着头打量着羊贲。
这个人已经不能再留了,可又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将来庾冰要是借题发挥,也是条人命,毕竟直接行刺的并不是他。
官场就是这样,当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既然庾冰先打响了第一枪,那第二枪、第三枪就会源源不断地打来,直到陶旭死亡为止。
都捅破了面子,那就没什么面子可留的。羊贲原样送回,陶旭倒要看看,庾冰究竟怎么发落他!
“把他拖出去!”
沈奂应声而入,见陶旭对羊贲使了个眼色,便一把蒙住他的嘴,直接给拖出去了。
过不多时,房外传来了一阵吵杂声。
一队队的士兵源源不断的集中起来,可又没停留多久,就又被匆匆派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一队郗鉴的手下押解着几十个衣着华丽但满面尘土的人匆匆从窗前经过。看来郗鉴也是动真格的了。
站在窗前,郗鉴背着手,手里捏着羊贲的供状。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手下们忙里忙外。过了好一会,郗昙才走进房间报告全部刺客都已捉拿完毕。
“都处理完了吗?”郗鉴淡淡地问道。
“一个不留,都处理干净了!”郗昙小心地回答道。
“你亲自带人,护卫天子和武陵王的车驾回京,路上不能有任何闪失。”郗鉴从案上取过另一封交给郗昙,吩咐道,“部队拉到离京城五十里外就折返回来。你亲自把信交给王茂弘(王导)。虽然天子属意于陶旭,但你也不要浪费这次机会。要是能表现得好,能挽回天心也未可知。知道吗?”
“孩儿明白!”
郗昙太明白了。他接过了信,小心的藏在了怀里。
“嗯,那去吧!”
看儿子如此上心,郗鉴也松了口气,把手中的供状就着烛火燃成了灰烬。
这次的刺杀事件已经严重挑战到了皇帝的底线。皇帝只是碍于实力,不好发作而已。随着皇帝年纪越来越大,羽翼渐丰,他还能容得下这个嚣张跋扈的舅家么?
***
天子出游围猎的消息在京城里自然是被瞒了个风雨不透。可王导的情报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就知道了庱亭刺杀的全经过。
可让人诧异的是,王导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当着王彪之的面给陶旭写了一封安慰信,让他在郗鉴那里安心养伤。
至于刺客的事,王导也十分冷静。他采用了郗鉴的说法,这场刺杀只是羊贲心术不正,自己擅自作主,以为刺杀了陶旭,便能当上这个驸马。
于是,羊贲很快就在一场夜宴中“酒醉溺水”而亡。庾冰和王导则都给家属送上了挽联。
这一切很快就被支道林传递了出来。
陶旭看完手里的信,随手就点燃烧成了灰烬。
“妈蛋,没料到老家伙居然把供状给烧了!”陶旭自言自语道。
看来郗鉴是真心想当和事佬,他既不希望庾冰通过刺杀干掉自己,更不希望王导借题发挥向庾冰发难。
在郗昙动身之前,羊贲供状上所有列出来的刺客全部都被郗鉴灭了口。就连那些在林中布置猎物的会稽郡兵,也被郗鉴的部队急行军赶上,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这样一来,用以指控庾冰的人证就全部没了。
只留下一个羊贲,王导也只能拿他来撒气。
郗鉴这一手让庾冰也不得不佩服姜是老的辣。他在皇帝和王导面前开始屡次提起郗昙的有勇有谋来,只有郗昙才是驸马的最佳人选。
原本即将水落石出的驸马人选一下子又变得看似扑朔迷离起来。
一旁的沈奂见陶旭一脸的抑郁,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二郎,咱们那天放回去的二十多个新兵都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百多个乡里同伴。听他们说,过几天还有上百人会来呢!”
“是么!人都在哪?”
陶旭双眼一亮,这是这几天来最大的好消息了。
沈奂见他要起来,连忙按住他道:“别忙,医官说你要卧床三个月。荀郎正在帮忙安顿呢,郗太尉的部队差不多都回京口了,正好把这庱亭垒给空出来,我的意思是干脆咱们就在这里练兵。省得来回奔波,你也好在这安心养伤。”
陶旭一把推开沈奂,从床塌上蹭的一下站起,摸了摸自己的左臂,虽然还缠着绷带,但只要不用力气还是感觉不到异样的。
“我是手臂受伤,又不是双腿不能行动。走,带我去见见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