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这件事他庾季坚干得漂亮啊!”谢尚咬着牙恨道。
被谢尚称为“阿叔”的中年男子,正是谢尚的叔叔,谢奕的父亲,谢裒。
谢裒年纪大了,见过的风浪也多了。本来他是不想插手谢尚兄弟们布局的。可随着王导的身体愈发的差下去,庾氏兄弟的气焰也愈发的嚣张起来。
能够制衡庾氏兄弟的,除了同样病重的郗鉴,就是诸葛恢了。
可诸葛恢摆明了就是站在庾冰一边,琅琊王氏自从东晋开国以来的第一家族势头便愈发的摇摇欲坠起来。
陈郡谢氏便成为了王导的救命稻草。
谢裒在面见过王导之后,深深地感受到了老头子的忧虑。他当着王导的面发誓一定不会让庾氏兄弟独揽朝政。
可话虽如此,谈何容易?谢裒长期不任职要害部门。此次临时被王导提拔为吏部尚书,而把谢尚升任为尚书仆射。一来为了制衡诸葛恢在尚书台的影响力,二来也是为谢尚下一步出任地方铺路。
可没想他第一次参与朝会就被庾冰迎面扇了一个大耳光。
庾冰居然利用南郡公主婚事的机会浑水摸鱼,把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琅琊王的王妃人选给定下来了。而且事前完全没有和王、谢诸族打过招呼。
谢裒带着有些心乱的谢尚来到一边,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两人登上自己的马车,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这件事事前你就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坐在车上,谢裒开口问道。他似乎对谢尚如此大意很不满意。
“昨天夜里,其实我已经….”谢尚把昨晚的消息对叔叔说了一遍。
谢尚其实知道庾冰夜访褚裒这件事,可他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琅琊王的婚事啊。他心里也想喊冤。
谢裒听了也微微点头,“消息不足,那不能怪你。老头子们身体都不大好,看来顶多只有一年半载的功夫了。我们要做好准备,你在中枢这几年,可有了打算?”
这个谢尚倒是早有准备,他把自己的大概计划说了一遍。
“这个陶旭靠得住么?值得你花这许多代价在他身上?”谢裒一听最近谢尚的主要精力都花在了陶旭身上,略微有些不满。
谢尚知道谢裒的几个儿子前途都还不怎么明朗呢,他一个堂兄却胳膊往外拐,的确有些不妥。他连忙给谢裒解释起来。
“这么说,这个陶旭还算有点本事!”谢裒摸着胡须点头道。
“是!”谢尚恭敬的答道,“而且他出身比起桓元子来说更低。虽然有个郡公长兄,但家中并没有什么帮手。俗话说孤木不成林,侄男不怕他能翻了天。”
谢裒微微点头,“说回正题吧,这件事你有打算了吗?”
谢尚有些为难,皇帝都发了话,还能怎么办?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侄男觉得…..”谢尚附耳上前,对着谢裒悄声低语了几句。
谢裒叹了口气,道:“好吧,也只能这么试一试了。你自己把握,我不会干涉你行事的。”
***
琅琊王和南郡公主双喜临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建康。相信不出一个月,就能传遍整个东晋帝国。
建康城内到处张灯结彩,但同时警卫也增加了数倍。
上一次有大喜事还是两年前皇帝大婚那一次。
当时不仅朝廷宣布大赦,就连建康城里的高官显宦们都大发善心,给城内外的平民们赏赐酒肉衣物,让“天下人”都分享朝廷的喜事。
这一次南郡公主也还罢了,琅琊王的份量那就完全不同了。
在普通人眼里他和太子就是画上等号的存在。太子大婚,焉能不大赦天下?
所以,要预备着有人抓紧时机犯罪。城中各“居民小区”之间的警戒都变得更严了。
沈劲这几天出门也麻烦了许多。不仅路上的盘查变得越来越频繁,就连秦淮河和青溪里的巡逻船也愈发多了起来。有时候出一次门要被盘查好几遍。
不过今天他不用这么窝囊了。
正一真人法驾浩浩荡荡,信众数千人簇拥着真人的车驾正大光明的走在建康大街上,没有一个禁军胆敢阻拦。
正一真人的威名最近也是越来越响亮了。不仅建康附近的平民百姓们趋之若鹜,就连上层门阀们也都笃信不疑。
一听说丞相王导病重不起,顿时便有无数人恳请真人为丞相诊断。沈劲也混在了人群里。
今天,正一真人就是专程来替王丞相看病的。
“法驾到!”一名面戴赤面赤须恶鬼面具的道士一声高喊,牛车便稳稳地停在了乌衣巷王导家的大门口。
平时这些信众们没有理由根本就进不了这片富人区。如今跟着法师的车驾,居然也能在当朝丞相的府邸前一探究竟。这让信众们对法师从心底里愈发的尊重了。
赤面恶鬼道士一声喊完,王导家的大门立刻被打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惶恐的出迎,朝着正一真人的牛车拜了好几拜。
“愚生王洽,恭迎真人法驾!”
“王三郎,我家真人足不染尘土,可能让法驾开进贵府啊?”赤面道士又是高声道。
“当然,当然!”王洽不敢怠慢,连忙让下人把大门彻底打开,让牛车进了王府。
“至于这些信众么…..”
恶鬼道士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人从城北的玄武湖一路跟到了乌衣巷,着实为正一真人造了不少声势。
王洽何等的聪明,他不等恶鬼道士继续说话,连忙表示早就准备好了粥饭饮食,可以请这些真人的信徒们到一旁就餐。
众人一听有饭吃,立时便红动起来。王洽连忙让仆人们把早就准备好的粥盆饭桶抗了出来,分给了信众。
关上大门,遣散了仆人。王洽便又换了另一副嘴脸。
他把脸一沉,对恶鬼道士道:“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诺!”恶鬼道士十分恭敬的朝王洽一行礼,手执环首刀,站在庭院中间,为里面的人做着警戒。
牛车的帷幕“刷”的一下被掀开,一个面色红润的少年翻身下车,朝王洽一拱手道:“敬和(王洽)兄,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