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晟宣质疑的声音并未搅乱李青娘一室平静,她虽然手指带蜷却仍然有条不紊,压低声音饱含嘲讽:“她不是你的心尖尖吗?为了李家一族,我也不敢动她。”
李青娘说话的时候幕晟宣从始至终都瞥着她看,瞧着她眸色里面的认真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对着一旁的幕戌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放他回去。”
幕戌眼眸稍顿,原以为今日这李三在劫难逃,不料居然峰回路转,然而主子的决定他照办就好,没有权利质疑。
“多谢世子相信我。”
听着她这话幕晟宣轻嗤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去,他不是相信她,而是有些事情此时不适合鱼死网破。
若不是投鼠忌器不想当年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他何须处处受人所制?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欠下的总是要还。
李三被带回去后,顾不得自己周身伤痛忙忙跪了下来,而李青娘斥退左右叹息了一声:“对上他你没有必要死撑着。”
“姑娘我”
他的一声姑娘让李青娘眉头皱了起来,声音比刚才严厉了几分:“我同你说过,进了这幕家的门,我就是幕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世子为何会放了我?”
这是李三疑心的地方所在,那人向来肆无忌惮,就算得不到准确的证据,可那一柄短剑若是送往官府,自己这命怕是也保不住。
“你没有触碰他的底线,他又何须管那么多?在这里府里有老太君罩着,他断然不会要了你的命。”
她顿了一下,声音颇为肆意地带着笑意:“退一万步来讲,将你扭送官府对他有什么好处?污的不过是幕家的清誉罢了”
“那个孩子”
“他既然没有六趾,那么留着未必不是好事。只要有那个孩子的存在,幕晟宣和谢晚秋之间便存着无法愈合的伤痕,我何必替他代劳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男人的狠戾和对谢晚秋的占有欲,若是让他亲自揭开面纱,发现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又会如何?
到时候怕是会疯癫至极吧!
“可那个孩子和谢晚秋确实有些相似,而且生辰又异常接近,这”
李三对当年的事情了若指掌,很多事情都是他命人去做的,包括将谢晚秋抓在别院,最后抛尸乱葬岗的事情。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不过只要不是六趾,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谢晚秋刚开始带着那小孩入京时,她确实异常的惶恐,毕竟当年是自己骗着她走出幕晟宣保护的范围,甚至一手策划了她跳崖假死之事。
若不是查出她怀孕,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自己剁掉喂狗了。
而与此同时,九阙深宫。
一个看上去五十又几的老妇衣冠华贵地坐立,一丝不苟的发髻被她高高地挽起,双眼含春,唇角带媚。
“那女子和我长得很相似吗?”
她神情看着平和妩媚,可那言语却自带威严,一旁的乔言铭实诚地点了点头:“那人和皇祖母看上去确实相似的紧。”
“这世间之事光怪陆离,偶有相似也并无稀奇之处。”
对于这事情她并无波澜,这些年宫中和自己相似的人还少吗?远的不说,那李妃不就是一活脱脱的例子吗?
然而,代替品终究是代替品,算不得真。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孙儿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叨扰皇祖母。只是只是那个女子乃姑祖母的孙女儿。”
乔言铭的声音轻落,皇后手中刚欲拿起的杯盏应声而落,清脆的声响让整个空寂的大殿添上了几分难掩的神秘。
约莫十几个呼吸过后,她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眸色看不出喜怒。等宫娥们井然而退,她深呼吸了一口。
“她叫什么名字?”
“谢晚秋。”
乔言铭像是没有看到她刚才那轻微的失态,声音依旧恭谨,可唯有他自己感觉到内心那股不平静。
皇族辛秘,他终究是听说了一些。
“很像吗?”
“五成相似。”
皇祖母那轻笑的宛若魅惑天成,自带一股难掩的体态风流,而谢晚秋身上像是刻着矜贵之气,颇为富贵天成。
一个红衣魅惑,一个锦衣高贵。
皇后的瞳孔紧锁手指捏了起来,当年宫破时的场景跃然脑海,那个被自己亲手掐死的先帝亲子到底是谁?
想到自己和长公主同日生产,她广袖下藏着的手指青筋暴戾,森然入骨。
“不能让你皇祖父见到她。”
片刻之后皇后给出了决断,而乔言铭应声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影响着中宫一脉的荣辱,若是让皇祖父知道谢晚秋的存在,那么当年的事情必然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帘。
好在谢晚秋的兄长已经亡故,否则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你那姑祖母还真是舍得,那个孩子可是她和老谢国公唯一的子嗣。”
真是好一场以假乱真,她为了那个懦弱的皇弟还真是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只是这件事情谢谨知道吗?
对于这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他虽然心有疑惑,可今日皇祖母的反应他也算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没有想到先帝的血脉居然还存在。
“去安排吧!”
皇后知道今上当年取得皇位时的艰辛,也明白他的底线所在,他不会允许让人影响到他的统治。
很多人都说他不具当年的雄风,将权利下移幕家昏庸至极,可经历过那一场宫变的人永远不会这般想。
就算老去,他依旧是一头狂狮。
“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乔言珑明白先发制人的道理。这个女子的存在若是让皇祖父知道,恐怕李家那一派系的人会睡着笑醒。
看着乔言铭欲要起身离开,她忽然又招了一下手:“若是能让她离开京城便安排她离开,实在不行再动手。”
乔言铭微微一愣,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皇祖母别看一身慵懒好似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可身处皇宫的女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手段呢?
当年手刃亲子,获得今上信任的狠劲,恐怕很少有人能够忘记。
“下去吧!”
她说完挥了挥手,等乔言铭离开,那原本平淡的唇角勾起不知名的隐晦,手指轻轻敲着矮几,那个披着战甲,自刎而死的身影微微浮现。
她从未想过,谢律城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先帝的独子,那个被自己亲手掐死的孩子才是谢谨和乔梦蝶的儿子。
这一招瞒天过海,可真是惊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