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早春二月,春寒犹在。
跪在地上的朱凤起,已经是满头大汗。
白须白发被风吹乱,加上满头大汗,顿时博得了四周一片同情之声。
朱凤起低着头,嘴角微微翘起。
虽然安康公主并未出现,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或者说,安康公主见与不见,其实并不重要。
朱凤起心中微微一笑。
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
他一脸悲愤的朝着牌楼之内,百米之外的静心观,用力的磕了个一个头。
“草民,朱凤起,教子无方,令殿下名誉受损,草民已经将逆子朱温赶出了朱家。请殿下恕罪!”
朱凤起一脸悲痛的说道。
看着这年迈老人如此可怜,四周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朱凤起心中暗喜。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炫目的日头。
心道,再跪一会儿,等自己昏过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了。
到时候,哼,我看你安康公主如何应对。
不过,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紫色绸缎,身材枯瘦的男子,突然推开人群,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朝着牌楼嚎啕大哭。
“草民,张三胖,恳请公主殿下恕罪啊!”张三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草民逆子不孝,殴打了草民的母亲。草民已经将其赶出家门。草民教子无方,有违孝道,请公主恕罪啊!”
四周围观之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
我去,这位是哪儿来的。
你他吗打儿子就打去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朱凤起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人,还有抢活的?
还没等他开口斥责,就听到人群外,再次传来了一声哭天喊地的声音。
然后,有一个穿着青色丝袍,头发杂乱的男人,一脸悲愤的冲了进来。他一下子冲在了朱凤起身边,满脸鼻涕眼泪的朝着牌楼磕头。
“殿下恕罪啊!”
那男子哭着喊着道:“草民那不孝子,一夜个月前妄言公主殿下爱慕他,还四下造谣。草民死罪啊,可是草民只有这一个儿子,不忍下手。只求殿下饶恕,饶他一命啊!”
众人都看愣了。
我去,这一浪高过一浪啊。
这都是哪儿冒出来的。
还有……这些人有病啊。
怎么啥破事都过来说。
还有最后这个,你儿子真是大逆不道,公主殿下你都敢有非分之想,还敢谣传,真是头铁。更可恶的是,如此污人清白,公主殿下竟然能忍了?
原以为刚刚那个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
眨眼间,四周跪了两个夯货。
每一个都是哭喊天地,那悲愤的神色比朱凤起不知强了多少倍。
朱凤起脸色难看,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一个猴。
正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
突然身后一股臭气传来,然后就是一阵巨力袭来。
一个浑身酸臭,头发凌乱,鞋子都没穿,却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袍子的白发老人,扑通一声将朱凤起撞了个踉跄,然后跪在了朱凤起旁边。
当杨旭看到那白发苍苍的老汉后,眼角微微抽搐。
过分了啊,常总管。
这么大岁数的,你都弄过来了?
此时,只见老汉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棒棒棒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哭了起来。
“殿下,殿下啊,殿下恕罪啊!”
那人抹着眼泪,嚎啕大哭:“草民今年七十有二,至今单身。前些时候有幸见过公主殿下芳容,夜里辗转反侧,如今更是思念成疾。草民痴心妄想,实在是罪大恶极啊。还请殿下可怜草民,嫁给……”
话音还没落,四周就传来了一群年轻书生愤怒的声音。
呵忒!
“闭嘴,老匹夫!”
“无耻之极!”
“腌臜货!”
“不要脸!”
“老东西,彼其娘之!”
“尻汝祖宗!”
老头一梗脖子,面部红气不喘的与周围一群人对骂:“关尔等屁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朽未娶,公主未嫁!有何不可……”
“彼其娘之,太可恶了,张兄不要拉着我,我要让这老东西好看!”
“老匹夫,不要脸……”
老头闻言,翻了个白眼,不为所动。
下一刻,他转过头,看着身边,面色铁青的朱凤起道:“哎,小胖子,你是干嘛的?难道你也想求娶公主?”
说完,还露出一副警惕的表情。
朱凤起像是吃了屎一样。
他看着四周之人,哈哈大笑看热闹的表情,还有这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夯货,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时间,他顿感一阵阵反胃。
哎!
好好一出苦肉计,没想到竟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朱凤起冷哼一声,起身甩袖离去。
“哟,小胖子还挺脸嫩,咋地,不好意思了?”老汉嘲讽道:“活了一把岁数了,真虚伪!”。
朱凤起面色铁青,快步离去。
经过人群的时候,人群中那些戏谑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而四周的窃窃私语生,更让他面如火烧。
“这朱凤起也是好笑,自己不好好管教那朱臭肉,反而过来胁迫公主殿下,真是好无耻!”
“不知廉耻,原本以为这朱凤起有向文之心,没想到,内心竟然如此肮脏。在下真是瞎了眼!”
“太下作了,太让人做呕了,早知前两天洛阳诗会是这朱凤起资助的,在下就不去了,太恶心了!!”
“那朱臭肉要是我儿子,我早就打断他的腿了!”
“就是,再说了,这是他朱家的家事。他把朱煮臭肉打死,那也是他的家事。家事非要拿到公主殿下这里说,还真是居心叵测!”
“我看啊,这人啊,坏得很。公主多好一个人啊,为了咱大隋,都肯远嫁塞北和亲。如此心善德尊之人,竟然被那朱御史泼脏水!这人啊,良心都被狗吃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谁说不是呢!”
朱凤起低着头,直接推开那些人,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好不容易挤上马车,朱凤起面色铁青,一挥袖子道:“走!”
马车碾压着石板桥离去。
四周之人窃窃私语,哈哈大笑。
人群中,杨旭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随后,他对混在人群中的几个静心楼的內侍,递了个眼色。
那几个扮作路人的小太监轻轻咳嗽了一声,于是在场的张三胖几人,一番磕头祈求后,迅速起身离去。
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
杨旭在路边茶摊要了一杯茶,等了一会儿后,穿着一身常服的常总管常公公,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如何?”
杨旭拿起茶壶,给常公公倒了一杯茶,指着座位道:“坐!”
“公子神算!”
常公公气喘吁吁的说道,他看着静静品茶的杨旭,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端起茶碗,一口饮尽后,气息才平静了下来。
“那朱御史果然在那边的清风楼上喝茶。老奴按照公子说的,并没有惊动那姓朱的。而是派人在清风楼下等着。果然没过多久,与朱御史喝茶的几个巡城御史,就朝着咱静心观这边走来了!”常公公嘿嘿笑着说道:“老奴已经派人拦下了他们,此时,他们估计脱身都难了!”
想起那三个巡城御史,刚出茶楼没多久,就机缘巧合的撞倒了老人,然后被那几个老人搂着大腿哭喊着要求赔偿时的画面,常公公就乐的不行。
哎呀,那几个御史的表情,实在是太逗了!
杨旭抿了一口差,点了点头:“还要继续盯着朱御史,经此一事,朱御史应该会有动作了。常公公受累了!”
“不敢不敢!”
常公公笑着起身道:“公子放心,老奴会让人死死盯着他!杨公子,老奴这就回去了,对了,还有那牙粉的事情,老奴定会办的妥妥的!”
说完,常公公深深鞠躬一礼后,起身离开了。
“老板,结账!”
杨旭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就准备起身回去。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
也该回去吃饭了!
不过,就在这时。
邻桌的一个穿着朴素的灰布长衫,身材瘦弱,皮肤黝黑,看上去更像是农夫的中年人,微笑着赞了一句:“好一招围点打援!”。
他今日微服出行,查探着洛阳民情,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么一场好戏。
杨旭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这肤色黝黑的中年人。
他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
肤色黝黑的中年人只是笑了笑后,丢下几个铜钱,起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