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女性的第一人称)
————逃走吧。
看着镜面中倒映着的画好了妆后的自己的模样,在这些天,冒头了数十次的想法,现在,又再一次的涌上了心头,只是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口号,或者是用来发泄情绪的咒骂,而是目标。
没错,就在今天,我要从这里逃走。
一边戴上珠光闪耀的耳饰,我跟往常一样,站在镜子前,确认着自己的妆扮。
尽管我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但为了接下来能成功的逃走,我不得不继续让自己表现的顺从且乖巧,降低他们的警惕心。
“喂,**(名字),准备接待客人了。”
男人擅作主张的直接推门入内,一边用粗鲁的声音发号施令道。
“是。”
我对着他点头,谄媚的微笑道。
镜子里那做作的表情让我自己都感到恶心,但他们似乎都很吃这一套,无论是客人,还是他。
言语间,他下流的眼神一直在紧紧的盯着我,仿佛是被一条散发着恶臭的蟒蛇所缠绕住一般,令人寒颤。我当然知道他肮脏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却也不敢出声,只是屏气凝神的竭力保持着微笑。
最终,他关门,退了出去。
我才得以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我在这些天以来学会的‘生存技巧’——为了避免遭受痛苦。
尽管他们不会对我使用暴力,但其他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们是要多少有多少。
在这里,我们就像是物品一样的被对待,没有任何的尊严和人权可言。
虽然现在还没有对我出手,但那也只是因为作为新人的我,价格上还有着上涨的空间,一旦时机合适,他们就会以最高的价格将我卖出去,就如同百货超市里的货架上所摆放的商品一般。
想到这,我全身汗毛倒立,身体缩成一团,恐惧不已。
逃走吧!
必须得逃走!
——可是万一,自己逃走被发现了的话......自己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呢?
明明知道这是不该产生的想法,只会阻碍自己逃跑的脚步,可这样的想法一旦滋生了,就如同阴湿的苔藓一般难以根除,脑海里在不断幻想着可能发生的糟糕结果。
——可怕、好可怕啊。
我将双手交叉着抵在额头前,攥紧了的手指,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
逃出来了!逃出来了!
喧嚣个不停的心脏跳动声,咚咚咚的作响,仿佛是要跳出胸口般的剧烈,不断呼出空气的嘴巴,因为不适应运动而带着一股血腥味。
疲惫、酸胀、痛苦等负面感觉慢慢地渗透进了大脑,令她身体本能的想要停下脚步,可她的意志却仍固执地坚持着驱动身体继续前进。
——还有、还有一段距离,就可以逃出去了。
对于预知到的未来,大脑已经有所感知,这让她的精神不由的兴奋了起来。
终于,可以逃......
“喂——你要去哪里啊?”
男人无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
她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从前方不远处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三位男子。
“喂喂,怎么让重要的商品逃出来了?!你是怎么做事的啊!”
为首的老大对着身旁的小弟,大声呵斥道,一边抬手毫不客气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非常抱歉!”
小弟没敢反驳,而是老实地低头认错。不过目光却是直勾勾地在盯着她,目露凶光,俨然要将自己受到的气都撒在她的身上。
“骗人的吧.......”
她手足无措的说道。
“不要小瞧我们里社会啊,小姑娘,重要的商品溜走了,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
为首的那名男子说道,一边不急不慢的踏步向她走近。
“哦多,可不要做无意义的抵抗哦?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伤害你......不过,既然你违反了店内的规矩,那就不一样了啊,即使是我们不情愿,也必须得让你尝点苦头才行,放心,你那可爱的脸蛋不会有事的,毕竟还要去讨好客人呢,也就是再多剥下几颗指甲而已,在我们的世界内,已经算是相当仁慈的做法了。”
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可笑容中却只渗着恐怖的恶意,如此形成的反差,令人毛骨悚然,她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逃走?
鞋跟踩在柏油路上,她的脑内一边估算着自己能成功逃走的几率,结果只得出了让人绝望的数值。
他之所以会慢悠悠的走向自己,就是因为他确信着,只要他有那个想法,就可以随时随地的抓住自己。
现在的局面,就如同是被狼盯上了的羊,穷途末路,什么时候结束这场滑稽的逃亡剧,仅取决于他的心情。
已经逃不掉了。
可,即便如此——
她转过身,无视身体濒临极限所发出的种种信号,表情吃力,为这场逃亡剧加长了戏码。
“还不打算放弃吗?本以为会聪明一点呢,不过也好,如果一下子就抓到了的话,也太无趣了,加油哦?努力的让我们享受一下乐趣,哈哈。”
背后,男人的嘲笑声响彻在漆黑、寂静的街道里,在他看来,如同是在观赏着一条瘸了腿的年迈老犬一般,看着它为了活下去而一瘸一拐的狼狈逃窜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哈、哈、哈。
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连绵不绝,揭示着她的体力早已透支耗尽的事实,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凭借着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想要活下去。
这是生物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
纵使四肢发软,意识陷入了茫然,唯有这一点是如此的清晰。
想要活下去。
他看着她虚弱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一边恶意的提醒道,“喂喂,不再跑快一点的话,可是要被抓住了。”
也不知是因为体力枯竭,还是被对方的言语所惊吓到,奔跑中她绊到了自己的脚,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雪上加霜一般的事态。
她的膝盖因与地面摩擦而血肉模糊一片,她痛苦的皱紧了眉头,一边手撑着地面,却还是想努力站起来,可身体已经完完全全的到达了极限,根本使不上力气。
“猎人游戏结束了啊。”
男人戏谑道,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她。
“不、不要。”
她发出极其微弱的反抗声,对于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由自主的害怕了起来,寒冷、有毒的恐惧情绪正慢慢的入侵到了她的内心,使她的理智接近崩溃。
————救救我!
她将双手交叉着挡在身前,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如此祈愿道。
.......
.......
等待了一会儿,身体上并没有传来叫人厌恶的触感,以及闻到充满了汗臭和烟味的他们的味道。
诶?
抱有着疑惑,她重新睁开了双眼。
————有谁站在自己的面前,背对着自己,面朝来势汹汹的他们。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风衣,手握一柄还未出鞘的太刀,脸上戴着一个皮质的动物面具,如雕像一般缄默的伫立在众人面前。
“喂,你小子是谁啊?”
面对突然出现的搅局者,男人不悦的问道。
可就在他出声的下一秒,形如鬼魅的对方,竟是直接向自己冲刺而来!
*
此番举动确实的出乎了男人们的意料。
等男人们回过神来时,发现对方已经近在咫尺。
黑色的风衣如迷彩服一般将他的身影融入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从视觉上的效果来看,就像是他从远方突然瞬移了过来一样。
慌乱中,三人连忙反击!
可这样做出的攻击,实在是太容易看穿了,对方仅是一个侧身,便全数躲过。接着,他抓住三人攻击后的硬直,重重的踏了一步,将身体的重心调整至前脚,用像是要倾倒一般的姿势,将全身的肌肉如弓弦一样绷紧,一边抬起了手臂——
——攻击要来了!
三人的大脑不约而同的想道。
当小拇指撞到了桌角时,当尾骨被踢打时,当腹腔被拳头全力殴打时,在这样巨大的痛苦来临之前,人的大脑会事先对疼痛进行预测,想象着即将到来的痛苦。
这是神赋予人类的产生觉悟的时间。
而他们已经感知到接下来的疼痛会是多么的刻骨铭心了。
咚!咚!咚!
装着太刀的剑鞘如实心榔头一般击打过三人的要害,接连发出三声闷响!没有抵抗的机会,仅是在一次呼吸之间,他就完成了全部的斩击。解决完之后,他自如的旋转过剑柄,缓缓的放下了手臂,收回了剑,而作为背景板的三人,皆轰然倒地。
“咕噜。”
还坐倒在地上的她,见状下意识的吞咽下口水。眼前这位神秘黑衣人,显然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现在,他正转过身,缓缓走向自己,因为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不过弥漫在他身上的浓厚的杀气,令人如坠冰窟,就像是草食动物遇到了肉食动物一般,来自绝对上位者的压制!
“能站起来吗?”
没想到,他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句。
“啊?......啊,可、可以的。”
她急忙点头道,接着手撑着地面就想赶紧站起来,“诶?诶?”
可身体如刚出生的小鹿一般,不听话的扑腾着,难以再起,令她倍感羞耻。
最终,还是靠他扶了起来,顺便拿出手帕当作是绷带,为她流血的膝盖简单的进行了包扎。
“谢谢。”
她说道。
尽管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出口,但望着他脸上那毫无生机的动物面具,还是害怕的选择了沉默。
“知道出去的路吧。”
他声音低沉的问道,不说一句废话。
“......知道。”
她回道,一边小步的慢走,看起来膝盖还有些刺痛,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虽移动缓慢了点,倒也能一点点的走出去。
“那个。”在走之前,她鼓起勇气,回头问道,“真的很谢谢您,请问您的名字叫什么?”
他一言不发的保持着沉默。
她顿时明白了对方不会回答自己,于是转而露出微笑,挥手告别道,“希望我们有缘再......”
‘见’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像是突然目睹到了什么异样,瞠目结舌,接着,出声大喊道,
“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
咚!
绷直的甩棍重重的抽到了他的后脑勺。
接着,如拳击比赛上被KO的选手一般,他整个人栽倒在了水泥地上,血液从他的伤口处汩汩的往外流......
*
“嘶——竟然到现在都还痛,这家伙的力气是真的大。”
那名为首的老大,揉着自己纹有图案的胸口,一边骂道。
他手上握紧的甩棍顶端上沾有些许的鲜血,正滴滴的落在地上,炸开如梅花般的血迹。
“看你的身手不像是外行人啊,是谁派你来的吗?稻荷会?......啊,晕过去也没有办法回答啊,总之,先把你的左脚打断,然后再慢慢审问出来吧。”
“哈哈。”
“嗯?”
不合时宜的,纹身老大听到了笑声,在无声的街道里,显得如此突兀和诡异。
没等他反应过来,通红色的剑鞘,自下而上,如长枪一般迅猛地刺向他的腹腔!
“呜额......!”
受到意料之外的冲击,纹身老大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才跌跌撞撞的终于停了下来。
地上,本应该不省人事的面具男,蹲坐了起来,额头上流出的鲜血滑下,在黑色的鸟嘴面具上添抹了一分异色。
无疑,刚才就是他发出的笑声。
而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用猜忌————正是黑咲春人。
春人感受着脑袋传来的触动神经的阵痛,一边不着调的心想道:“或许自己是个变态?”
对手偷袭的这一击,其实是在春人的意料之内。
他知道纹身老大作为三人中最强的一位,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丧失意识,一定会再站起来的。可虽然他知道这一点,却不想避免这一点。
是的,他是预料到并故意挨下这一击的。
这是他无法改变的劣根性。对于春人来说,自己所寻求的战斗,绝非是自己单方面的殴打对手,宛如恃强凌弱一般,而是酣畅淋漓、热血沸腾的战斗。
————某种意义上,他跟安藤龙之介都是一类人。只是后者的性格比自己还要更加离谱。
春人自断经脉般的主动将自己陷入到绝境当中,而这种破釜沉舟的状况,虽比不上命悬一线的状态,却也让他的精神兴奋了起来。
当然,为了避免致命伤,他也有所分寸,在察觉到来自背后的杀意的同时,春人偏转了头颅,避免出现致命伤,不过被打击的目标是头的话,似乎也谈不上什么致不致命的。
温热的血浆还在缓缓流下,让春人感觉脑袋甚是燥热。
————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你这个怪物!”
纹身大哥大喊道,也是,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春人就仿佛是个黑色的异形般,不仅有着强大的力量,还无法打倒。
春人对此欣然受之,也不再多等,直接冲了上去,开战!
剑鞘对甩棍,怪物对黑社会!
瞬息之间,春人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用先前施展过的名为缩地成寸的步法——架起剑身,在最合适的距离,以最强大的力量,挥出了最快的一刀!尽管因为没有解开剑鞘,带来的额外的重量阻碍了春人的发力,并且也因此隐藏了剑的锋芒,可没有人敢怀疑,这一刀的威力。若是被斩到了的话,一下子就会分出胜负!
咔!
激烈的碰撞声,对方紧握着甩棍,堪堪的挡了下来。
春人的斩击势大力沉,仅是一击就已震的他手心发麻,险些就要松手。
“呵!”
他怒喝一声,扎紧大腿发力,艰难的推开了春人的剑鞘,与春人相对峙,怒目圆睁,杀气浓郁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春人。
——这样才像话嘛。
春人没有选择硬抗,而是顺着他的力道,往后滑步撤离,接着没有给他喘息停下的时间,又斩了上来!
咔!咔!咔!
春人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这样狂风暴雨的攻势之下,纹身大哥静脉怒张,全身全心全意的进行防守,可愈发招架不住。
结束了。
春人瞄准对手肌肉松懈的一瞬,使出了剑道中的卷技——具体来说,就是通过旋转剑身,使对方手中的剑,被离心力甩出去。
甩棍直接被甩飞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啊啊!”
没有了武器的他,干脆抛弃一切防守姿态,直接向春人猛扑了过来。
云层浮动,月光隐匿,待皎洁的月光重现之时,胜负已分。
春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的他,内心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惆怅。
被点燃的欲望,犹如火焰未完全燃烧所残留下来的余烬一般,在心里盘根错节,挥之不去。比起胜利后的成就感,春人更多的感到了不尽兴后的意兴阑珊。
——不够啊。
抬头看向遥远的彼方,春人将剑收回了腰间,在月光的衬托下,此刻他的身影是显得那么落寞。
呐,安藤龙之介啊,你能满足我的这份饥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