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七月。
陕西,汉中等地,持续多年的旱情得到了缓解,今年的降雨量明显增多。
只是陕西境内植被稀少,黄土高坡众多,存不住雨水,反而爆发了严重的洪灾。
饥饿了多年的百姓,想要获得丰收的渴望,再一次化为了泡影。
当然朝廷早就宣布了免除陕西百姓三年的税赋,本地官府也免费发下了一些土豆、玉米、红薯等高产作物种子,传授百姓们种植办法,因为统治阶层不傻,知道压迫百姓过甚,导致人尽敌国,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而各项举措也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少部分的百姓,靠着这些高产农作物,果然实现了不错的收获,甚至有余粮供应给粮食市场。
所以今年陕西的状况,即便依然不容乐观,但勉强能吊一条命,加之官府不敢过于欺压逼迫,今年百姓们的情绪较为稳定,戾气大到想造反的极少,反而看到了借助高产农作物,摆脱饥荒的希望。
因为土豆、玉米、红薯这些高产作物,只要种个两三亩,确保水肥充足,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就够了,根本没必要铤而走险去造反。
只是今年六月份,在河南、湖广等地东躲西藏了数月的闯王高迎祥,又带着一百多人杀回到满目疮痍的陕西了。
他们再次招募饥民,冲击官府大户,又是熟悉的开仓放粮、收买人心,带着更多的饥民走上一条不归路。
其实有相当部分的饥民,觉得再这么做不妥,官府已经宣布免税了,再靠着土豆等高产作物,大家也能勉强活下来了,真没必要来吃这碗杀头饭。
可饥民们的肚子太饿了,吃饱饭的诱惑太大了,且他们的人数依然占据多数,少部分靠种土豆等高产作物摆脱了饥饿危机的百姓,不仅无法阻止,反而成了饥民们第一批抢掠的对象。
崩溃。
汉中府境内脆弱的秩序迅速崩溃,很短的时间内,闯王高迎祥的农民军,就占据了汉中大部分地区,人数又从一百多人,滚雪球般壮大到二十多万人,元气又得到了恢复。
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立刻率军进剿。
总督五省军务的陈奇瑜也率领上万大军出动。
四川石柱土司秦良玉,带领五千白杆兵,通过子午谷进入陕西剿贼。
还有昌平总兵左良玉军六千余人。
以及曹文诏、李卑、艾万年、汤九州等大将所带的军队。
驻守在山西境内的杨御蕃、王洪、邓玘三位总兵带领的三万精锐,也闻风出动,纷纷渡过黄河,进入陕西境内。
一时间。
至少超过十万人的朝廷精锐大军,从四面八方涌入陕西,要把汉中府之地重新燃起的造反火苗,给立刻的扑灭下去。
不过十数支的朝廷军队中,有一支行动最为迅速,平均日行军超过一百二十里,短短十几日,就急行军两千余里,杀入到汉中盆地,迅速与流寇发生了交战,把流寇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根本无法抵挡。
仅三五日,面对这支特殊的朝廷军队,流寇大军就损失惨重,人人恐惧色变,到了闻风而逃的程度。
是什么军队表现如此抢眼?
天雄军!
卢象升的天雄军。
在配备了足足七千辆的金龙牌自行车后,具有了高机动力的天雄军,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乃至为了进一步降低对后勤的依赖,卢象升从天下通银行贷款十万银元,购买了大量的压缩饼干、罐头等作为军粮,高强度作战情况下,不必烧火做饭,直接啃压缩饼干,再吃点肉罐头喝点水就能填饱肚子,不必再携带这样那样的辎重。
所以别的朝廷大军,只能每日行进三五十里的时候,他的天雄军至少可日行一百二十里,平原地形可日行军二三百里。
加上还有一千匹的战马、两千匹的驮马(拥有三千匹战马是不现实的,后勤压力巨大,只能维持一千战马,剩下是只吃草的驮马)。
故而这么一支新式的军队,在这个时代一经问世。
拿来对付流寇这样的低配置对手。
只能用杀疯了来形容!
七月三日,天雄军与流寇军初次接战,斩首八百,俘虏三千。
四日,天雄军与流寇军再战,斩首一千二,俘虏五千。
五日,天雄军转战百里,多次截住流寇退路,再斩首一千,俘虏七千。
六日,与流寇交战四次,斩首七百,俘虏六千。
七日,斩首三百,俘虏一万二。
至七月十日,汉中盆地内的流寇,几乎被天雄军给剿灭光了,斩首近万,俘虏达到十万,仔细甄别一番后,卢象升将其中五万多的被裹挟的良民释放,另外五万交给许家庄商队,用于还款和抵债。
处理完这些俘虏后。
七月十三日,卢象升抽调出三百匹的健马、五百辆的金龙牌自行车,带着八百名的精锐,和足够的压缩饼干、肉罐头和水,火速出发,朝闯王高迎祥逃跑的方向追去。
只是都这個时候,高迎祥等残余贼首,在兵败后,已经飞快的跑路四五天了,他们也知道四面八方都是朝廷大军,一旦迎头撞上必死无疑,所以他们选择了走西北方向的祁山道,先抵达甘肃天水,再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去蒙古人所控制的河套地区,实在不行再沿河西走廊北上,只要躲过这阵子的风头,过段时间他们还会再杀回来。
然而这次高迎祥等流寇的如意算盘,是严重的失算了。
卢象升带人追过去了。
且不是漫无目的的乱追,而是得到了许家庄提供的情报支持,知晓了闯王高迎祥的大致逃跑方向和线路。
加上还有高倍望远镜这样的神物,二三十里外燃起的火堆,都能看的十分清楚,乃至通过熄灭的火堆,也能判断流寇走了多久,赶路速度如何,人数大概是多少?
所以追,只要拼命的追就行。
只是在三百多里长的祁山道内,自行车车手,下车走路的距离,超过了允许骑行的路段。
故而用了三天才走出了祁山道。
出了这片山区后,眼前的高原地形颇为平坦,没有树木遮挡,只用短短一天时间,自行车就骑行了近三百里,把骑兵们甩在了身后。
而前方的丝绸之路,以平坦荒凉地形居多,更适合自行车的优势发挥出来。
卢象升干脆放弃了所有骑兵,亲自跨上一辆自行车,带着五百人的自行车队出发,朝着河西走廊而去。
这个时候,卢象升带的五百精锐,已经撵上了闯王高迎祥的屁股,能看到八百人左右的残余流寇,每人骑一到两匹的高头大马,朝西北的方向逃去。
在兵力数量上,高迎祥这边明显占优,个个骑术精湛,或许一个掉头冲锋,就能把卢象升的五百人打垮。
即便如此,高迎祥等积年贼寇,依然没有转身拼命的胆量,因为他们没有人手一套的半身板甲与合金刀,掉头拼命的后果,极可能是损失惨重,乃至全军覆没。
他们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更不想牺牲自己,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前半生确实是为了挣扎求存,只想吃饱饭而已,但现在,他们追求的是荣华富贵,是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怎么可能愿意牺牲自己?
跑!
继续疯狂的跑。
卢象升带人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
其实在速度方面,战马的奔跑时速,最快可超过五十公里,并保持一段时间。
自行车则在这种不够平坦、密布碎石、尘土漫天,且逆风的环境下,最快时速有三十公里都很不错了,且轮胎一旦被锐利石子割破,就会丧失行动能力,不得不停下修理。
故而以自行车追骑兵,理论上是不可能追上的。
但马匹是血肉之躯,是很容易疲累的,在最快奔跑速度的状态下,最多维持一刻左右时间。
随后速度会大大下降,甚至降到只比人类步行快一点的程度。
战马也会感到饥饿、口渴,必须及时补充草料豆料和水分。
只是河西走廊,除了黄沙和碎石,哪有什么草料?
又因为常年干旱,河流稀少,上百里都见不到一条河。
所以逃出三十余里后。
“闯王,不行了,我的马要累死了,不能再跑了!”
“不能再往北了,没有草没有水,马匹会全部累死饿死渴死!”
“俺们选错路了,不该朝这片绝域而来的。”
身旁的流寇们纷纷道。
“那就跟他们拼了,这个卢阎王对我们紧追不舍,只要斩杀了他,我们就能逃出生天!”
听到身后那越来越近的自行车咔咔声,高迎祥咬咬牙道。
“好,跟他们拼了,杀出一条活路来!”李自成高呼道。
“我们人多,他们人少,骑的自行车也比战马轻的多,只要一个冲锋,就可把他们击垮。”罗汝才道。
“宰了他们!扒了他们的铠甲,带走他们的自行车,这天下就没人能抓住我们!”
“杀!杀!杀!”
见众人战斗意志如此旺盛。
高迎祥下令调转马头,摆出锋矢阵型,要把卢象升等人埋葬在这条河西走廊之上。
“给我冲!”
高迎祥一声令下,催动胯下战马,向天雄军精锐发起了冲锋。
但这段几百米的冲锋路上,高迎祥等人骑乘的战马,速度就是快不起来,还有十几匹战马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导致十几人落马。
就在双方要短兵相接的时候。
李自成忽然一扯缰绳,让战马偏了点方向,带着几十个人,朝西南方向而去了,高呼道:“闯王,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右边的罗汝才有样学样,也带着几十个的手下,脱离大部队,朝东北方向而去,拱手道:“闯王,帮忙拖延片刻,多谢了!”
嗡~
剩余流寇们大乱,再没人愿意朝前冲锋了,顿时四散逃窜,阵型彻底崩溃。
只有高迎祥带着少数几人茫然的朝前。
“混账,叛徒,狼心狗肺之辈!我高迎祥错看你们了!”
闯王高迎祥破口大骂,知道自己沦为了弃子,而作为朝廷必须要抓住的贼首,他不可能逃得掉,这里就他闯荡天下的尽头了。
“我高迎祥就是死,也不会死在朝廷手中!”
高迎祥拔出佩剑,就要自刎。
但一柄合金雁翎刀砸中他的手臂,手中佩剑脱落。
随即又有几张大网朝他抛来,将他笼罩在内,卢象升按捺不住喜色的道:“哈哈哈,这个贼首要抓活的,献给陛下!”
“杀了我,快杀了我!”
“卢阎王,给我一个痛快,拿我的人头去请功!”
“成王败寇而已,我高迎祥无罪!我乃闯王,当以王者之范死去!”
大网内的高迎祥奋力挣扎着、不甘嘶吼着!要求得到一个体面的死法。
卢象升却毫不理会,冷哼一声,不过一流寇而已,不千刀万剐如何正朝廷法度?如何约束亿兆臣民?这等贼首巨寇,必须凌迟处死才行!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除高迎祥等百十个积年老贼被杀被俘,剩下的数百贼寇四散逃窜,又逃掉了一些中小贼寇。
不过力分则弱,只要他们难以聚集到一起,便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威胁程度大大降低。
况且卢象升也有信心,不管这些流寇如何死灰复燃,他的天雄军都能及时扑灭,令其旋起旋灭,休想对大明造成大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