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泽站在廊下,听着自己外甥给伙夫提的建议忍不住又想翻白眼。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又不是无齿小儿或上了年纪的老翁吃什么清淡秥糊的米粥。
樊伉道:“舅舅久病,之前想也没甚胃口,此时用些清淡的饮食对身体有好处,待舅舅身体恢复那时想吃什么都成。”
他见吕泽面色还是黑黑的,十分不愉的模样的,又道:“来之前,栎阳的庄子里酿了不少酒此时想是已经蒸好。头锅酒姨母定下了用做清洗外伤试验,剩下的酒全凭我处置届时再给舅舅和诸位将军送些过来。”
吕泽脸色稍霁,道:“军营要地饮酒容易误事,日后有机会回长安,你再来献殷勤罢。倒是那个什么头锅酒,多捎些过来。”
樊伉立刻乖得不行,道:“舅舅说的是等到酒酿好立刻便给舅舅送来。”
吕泽这才满意地点头离去。
原本樊伉是打算来砀邑看望一下吕泽就马上返程的结果因为要给吕泽解毒耽误了好些天等到吕泽身体里毒素清理完毕,樊伉又多呆了三天观察吕泽的身体状况,确认吕泽身体没什么大恙之后,才向吕泽告辞。
樊伉说要回舞阳,吕泽还没说什么,倒是禹肇十分不舍。
“这就要走啦?咋不多留几天?可是嫌弃伙食不好?等过几天天气转好了,我领你上山打猎去!”
樊伉满头黑线:“春天不是不允许打猎么?”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也是百兽休养繁殖的时节。
每每这个时侯,便是最有经验的猎人,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上山。
山川河泽养育了人们,人们也要给予自然休养的机会。这是千百年来,人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禹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这不是想讨你高兴嘛。”
吕泽也道:“回舞阳做甚?如今北边正在打仗不太平,在军营休整些时日,还是及早返京为好。”
樊伉道:“舅舅,我还要去舞阳种地呢!”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么怕死的人怎么会巴巴地跑过来。
“你种啥地啊!”禹肇一脸“你快别闹”的表情,摆了摆手,说,“玩两天就回去,在家好好吃饭睡觉长大高个,将来好跟将军一样,杀匈奴平叛乱,做上威震一方的大将军,种地那都是大人们的事!”
吕泽也皱起眉头:“汉中也有地,你要种地哪儿种不得,非得跑到河南郡来种地。”
樊伉便将当初和萧何张良的约定说了,又道:“舞阳县距离太原郡有千余里,再说阿翁日前也在前线,匈奴和韩王余孽有甚动静,想来也会知会我一声,若当真起战事,到时我带着人来投舅舅也不迟。”
听到萧何和张良也在其中掺了一脚,甚至吕后对于樊伉前来舞阳也是知情的,吕泽便不再多话,只问他:“护送你来的是谁?”
“王回王将军。”
吕泽又问:“他带了多少人?”
樊伉道:“三百。”
吕泽沉吟了片刻,道:“太少了。你若真要留在舞阳,这点人可不成,再说开荒种地也需要人手。这样吧,我再拨三百卫士给你,与你一同返回舞阳,护卫你的安全,春耕的时候也能能有个帮手。”
樊伉面露难色:“这个”
吕泽扫了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那一眼,威慑十足,硬生生地将樊伉即将出口的拒绝给咽了回去,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怎么可能!舅舅是担心我,才会派三百卫士护卫我的安全,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樊伉苦着脸开始哭穷,“只是我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所带的粮食不多,现在又青黄不接的,若不是前些日子中跟当地的富商张氏买了些口粮,只怕跟着我一同来舞阳的人现在就要饿肚子了。再添三百人,真的养不活啊!”
“看你这点出息!”吕泽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道,“也罢,我索性好人做到底,那三百卫士的口粮,舅舅替你出了。”
果然是良心好舅舅啊!
樊伉顿时喜笑颜开,高兴得笑眯了眼:“多谢舅舅,舅舅最好了。”
吕泽不禁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好了好了,既然你有正事,我也不留你,早些收拾动身,免得误了春耕。”
商量妥当返程的日子,樊伉又在大营里呆了两天,收拾行李,准备返回舞阳。
他来的时候只带了几牛车的肉干和一些给吕泽的礼物,肉干早在来的当天就被搬到伙头军那里去了,礼物也交还给了吕泽,委实没甚好收拾的,唯有三株光秃秃的梦叶草十分珍贵,不能丢弃。
樊伉留了一株给吕泽,千叮咛万嘱咐让吕泽一定要好生照料,等吕泽以后有机会回京的时候,再帮他带回来。
“这是军营,谁有那功夫给你照料这些花花草草。”被外甥委以重任的吕泽内心是崩溃的,“要种草回家种去!”
他外甥这是把他的大营当成什么了?
“留在这儿吧,反正这草好养活,空闲时给他浇浇水,要是没空不管也没事,只要别扔了就成。”樊伉还在努力劝服吕泽。
系统上面可是介绍了,梦叶草除了汁液可以解毒外,本身也具有清神醒脑的功效。
两军交战,主将随时保持一颗冷静清醒的大脑可是十分重要的,要不然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那损失可就大了。
吕泽对这些花花草草十分腻味,本不想收,奈何禁不住樊伉的胡搅蛮缠,最后只得勉强收下。
“行了,你那株草我收下了,快滚!”
见吕泽收下梦叶草,樊伉于是十分听话地圆润滚走。
在这期间他发现那个刚来的时候,经常来给吕泽送汤药的姜侍医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也没有多问。
虽然吕泽在他面前一直扮演的是一个和蔼又大方的好舅舅,但身为一军主将,吕泽又怎么可能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温和无害呢?
连他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想必吕泽早有所怀疑,只不过他的到来让吕泽更加确信罢了。
那个姜侍医多半是被吕泽私下处置了。
樊伉心中有些惋惜。
这年头医疗手段落后,侍医地位低下,再加上匠人们敝帚自珍的陋习,以至于有经验有水平的医生少之又少。
矮子里面挑将军,姜侍医的技术在大汉朝里头也算是拔尖的了。
原本樊伉还打算挖吕泽的墙角,将他收为己用的,只可惜身为医者,却持身不正,私心太重,空有一身才华,也不得善终。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樊伉召集齐人马,浩浩荡荡地启程前往舞阳。
来的时候他只带着几十个人,几牛车的礼物肉干,去的时候多了三百多号人马兼这三百人的口粮,一路浩浩荡荡,十分招摇。
吕泽还担心他路上安全,让禹肇带着将士们一路将他护送出了砀县,那阵势都快赶上大军出征了,吓得方圆数十里的人见了掉头就跑,不知情的还以为匈奴打过来了。
及至豫州境内,禹肇方才勒住缰绳,朝樊伉一抱拳,客气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末将就送至此处,兴平侯万事小心,凡事多听乐将军的派遣。”
乐都就是吕泽指派给樊伉保护他的卫士头领,是个面容刚毅一脸正气的汉子。
樊伉点头道了谢,正要登车,想到什么,又回过头对着禹肇道:“禹将军,舅舅有时粗枝大叶的,你可提醒着他点,别忘了照顾我的草。”
“”禹肇乐呵呵地道,“知道了,忘不了你的草,你就放心罢,你也别忘了我的酒和肉干。”
周围的将士们听了,想笑又不敢笑,忍笑得十分辛苦。
樊伉顿时满头黑线。
这货自从知道他会酿酒,而且酿的酒超级好喝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忘的。”
两人各自叮嘱对方一遍,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这一趟砀邑之行,不仅替吕泽解了毒,还平白收获了三百个不用付伙食工钱的壮年劳动力,樊伉心里美滋滋的。
“还是舅舅最好最大方。”登上牛车,樊伉忍不住直乐呵。
哪里像刘邦,厚着脸皮占一个孩子的便宜还一毛不拔,简直了。
无名低头拿刀子削木头:“呵呵。”
“啊,上次我叮嘱阿母,等天气暖和一点,就让人把我的红薯苗送过来,也不知道阿母有没有记在心上。”人手粮食都不愁,樊伉兴致勃勃地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春耕计划,“去年留的红薯藤应该够我种几亩地了,等到明年就能种上好多好多红薯,一年接一年,总有一天大家都不愁吃的。”
无名继续削木头:“呵呵。”
然而,人多除了力量大之外,也会带来一些苦恼。
比如,多了这三百号人,之前建的屋子明显就不够了,还得再搭建房子才行,要不然人们自己带着口粮过来给你免费干活,连个住的地方都不安排好,那也太抠门了吧。
这么一想,事情还真多啊!
樊伉突然觉得,怎么事情一到他手里,总是会朝着麻烦的方向发展呢?
无名:“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