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灰色道袍的独禅大师从小门处的长楼梯走下来,信步走过甬道,走到密室门口,然后推门而入。
他转着眼珠看了看四周,见四周并无异样,这才坐到书桌旁,研墨写字,一刻钟后,他将写好的书信放入信封之中,然后将书底部的方盒拿出来,将书信装了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并未离去,而是将外衣脱下放到衣架处,然后走到床边将靴子脱下躺了下去。
在床下紧挨在一起的张朗和智烛相互一对视,暗叫不好。
这位大师果然和他们所想的一样,竟是直接在密室之中休息了。
可如此一来,他们该如何离开?总不能在这床下待上一夜吧。
智烛挪动着有些麻木的脚,但一抬头对上了张朗冷冷的眼神,顿时吓得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智烛实在是忍不住了,稍稍抬起了自己酸麻的脚。
只听扑通一声,他的脚踢到了床板。
“何人!”独禅大师猛然起身。
张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拍了下智烛的额头。
“国师大人,是小的,宫里那边传信过来了,要您进宫。”从密室之外隐隐传来一阵男声。
张朗摒气仔细辨听着,发现这应当是白日里的那个管家。
过了半刻,方听到独禅大师的回答:“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然后,便是穿鞋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在独禅大师走出密室许久之后,张朗方扯着智烛从床底出来。
智烛只觉得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身子也是又僵又硬,最重要的是,他腹中空空,无力的很!
“公子,这回我们感紧离开此地吧。属下怕还未在战场上为西迟殉国,先在这密室之中饿死了。”
张朗轻笑着拍了下他的肚子:“放心吧,本公子不会饿着你,我们且出去吧。”
二人匆匆走到小门处,悄悄打开门往外面张望,果见屋内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张朗轻舒了一口气,带着智烛匆忙走出静书斋,一路上躲避着人群,有惊无险的走到那狗洞处。
二人匆忙钻了出去,走到一处小巷尾,换下了小厮的衣物。
“公子,我们去吃东西吧,还去百味楼吗?不过可说好了,属下身无分文,定是要公子你养活的。”智烛扯了扯衣衫笑道。
张朗这厢也收拾妥当了,点点头说道:“本公子说到做到,自是不会让你花银子。”
言罢,他从腰间的荷包中数出十个铜板,让智烛伸出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这些够你在客栈附近的摊上吃一碗馄饨了,吃完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今日辛苦了,明日,本公子带你去吃烧鸡!”
智烛不可置信的低着头看那十个铜板:“公、公子,您说什么?您让我自己回去吃馄饨?今日又惊又险,您不打算犒劳犒劳和您出生入死的心腹属下我吗?”
张朗皱着眉头有些不喜的说道:“你这是何意?本公子打听过了,那摊子实惠的很,十文钱正好能吃一大碗肉馅馄饨呢,你怎能说本公子苛待于你!
对了,你可莫要将这钱丢了,若丢了一文两文的,你可只能吃素馅的了。”
智烛苦着一张脸将那十文钱攥的紧紧的,行吧,遇上这等主子算他倒霉。
“那公子,您不和属下一起去吃吗?您,您该不会想自己去百味楼吃饭吧!”
张朗冷声说道:“本公子是何人,你竟质疑本公子的品德!知道什么叫做秀色可餐吗?本公子要夜会佳人去,自是不会和你一起去吃馄饨的。”
言罢,他转身摆了摆手,在无人之处猛然起身飞到附近的房顶之上,几个起跳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智烛站在原地将那十文钱数了又数,终究长叹一口气,将它们放进空空如也的荷包之中,缓缓往他们居住的客栈方向走去。
不能像主子一样夜会佳人,就只能夜会煮馄饨的大爷了。
知晓了雪朝的身世之后,寒如华兴奋的拉着他说了许久的话,直至夜色沉沉,众人皆困倦之时,她才被打着哈欠的灵引子赶回了房间。
“小艾,你说为何雪朝看起来不大开心呢?”寒如华半躺在铺满花瓣的浴桶之中,对着身旁为自己加水的贴身宫女小艾说道。
那小艾说道:“奴婢也不大知道,也许是雪朝小公子刚刚找到家人,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寒如华摇了摇头,将清澈的温水淋到自己白嫩的胳膊上:“我看的出来,他的确不大开心,或许他并不想找大家人吧。
也对,那样的家人不要也罢。明日我便和十六叔说,若雪朝不愿,便将他留在这里。罢了,你且下去吧,我自己洗一洗。”
寒如华将小艾赶下去后,半眯着眼躺在浴桶之中,释放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寒如华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砰地一声,手上传来了一阵痛感。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竟是一双蓝色的眼眸。
寒如华骤然惊醒,揉了揉眼睛仔细一辨认,那双蓝色眼眸正是张朗的。她再低头一瞧,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裹着浴巾,然躺在了床上。
“张朗,你、你为何在此处!你、我”寒如华急忙扯过身旁的绸缎面棉被,将自己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她在看见张朗的那一刻,心情十分的复杂,又惊又喜,但见自己如此模样,又难掩羞涩和怒意。她心中暗想,该不会是张朗将她抱到床上的吧,若果真如此,这张朗也并非一个君子。
张朗见寒如华面上似有怒意,连忙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如华,你莫要误会我。我其实早就来到此处了。隔着屏风见你似乎在洗澡,就没有打扰,可你过了许久都未曾有声音,我是怕你出事才过去了。
不过你放心,我是用布蒙上了眼睛才过去的。听见你似乎睡熟了怕你着凉,这才用浴巾将你包裹了起来,送到床塌之上。
方才,不小心让你的手碰到了床沿,才将你弄醒的。”
张朗说的真诚,手中还有刚刚解下来的布巾,寒如华也信了五分。
但此事委实不妥,超出了寒如华的接受范围,让她难以释怀。
“纵使如此,你也不能也不能如此对我。”寒如华一抬头,看见张朗那双让她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蓝色眼眸,顿时又觉得追究此事没有了意义。她喜欢他,自然相信他的人品。
“罢了,我信你了,可你又是如何过来的,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还有,你当初在清水镇为何不辞而别?你对我说的话是不是只是戏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