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清浅，一弯冷月悬在树梢，大明宫的夜色寂静无声，掩着令人不安的肃沉。

不过转瞬，容九便神色如常：“奴婢听闻，当日在苍山崖，林统领为救夙王殿下，被凤卫所杀，根本来不及向陛下复命，郯王殿下是如何知道，他砍了越王多少刀，砍在了哪里？郯王殿下消息如此灵通，比陛下知道的还详细，当真让人佩服。”

凌云郯心头一沉。

当初围捕越王，为灭口，他暗中派人混入禁军之中，后来容九跳下断崖，追捕时，又遇到凤卫刺杀凌云夙，他的人见情势不对，便暗中潜了回来。

如今被容九点了出来，以凌帝多疑的性子，一定会对他心生猜忌。

凌云郯见凌帝皱眉深思，立即道：“本王时常与林煜切磋武艺，熟悉他的武功招数，故有此推测而已。”说罢，又问女医，“她肩上可有刀伤？”

女医道：“沈姑娘右肩是有伤，但是剑伤，并非刀伤。”

凌云郯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确认是刀伤？”

女医点头：“剑伤的伤口宽且深，与刀伤不同，殿下若是不信，可召其他女医再验。”

林煜是用刀高手，既是剑伤，便不是被他所伤。

容九无声冷笑，这还要感谢凤卫，在苍山崖的时候，他们一路追杀她和凌云夙，没想到因祸得福，竟伤在了同一个位置。

凌云夙挥手让女医退下，对凌云郯道：“既然青萝已自证清白，又有父皇见证，大哥，三叩以谢戏辱之罪吧。”

凌云郯袖中的手死死地攥着，眼底阴翳沉如风雨。

他这一生，除了凌帝，跪过何人？

凌云郯站着不动，气氛一时有些僵滞。

凌云夙声音淡冷，没有丝毫温度：“大哥是想出尔反尔吗？”

容九愣了一下，凌云夙看起来清冷无情，但对身边的人，却甚是纵容，凌云郯于他是手足至亲，他却执意让凌云郯向她磕头认错，着实让她意外。

过了许久，凌云郯松开了紧攥的手，对着容九俯身叩拜，强抑着心底翻涌的森然恨意，咬牙道：“是本王一时失察，误会了你，对不起。”

凌云郯对着容九磕了三个响头，容九坦然地受了。

“父皇，五哥他，”凌云夙刚开口，却见凌帝低头饮茶，父子多年，对凌帝的心性，凌云夙甚是了解，便不再多言。

凌帝饮完一盏茶，却对容九说道：“你退下吧。”

“是。”容九和凌云夙对视一眼，应声退下。

容九从含元殿出来时，瞧见凌云湛还跪在那里，两旁的宫灯摇曳不定，映得他温雅的面容似明似暗。

凌云湛也看了过来，容九轻声道：“殿下打算一直这么跪下去吗？”

凌云湛愣了一下，挑眉一笑：“你觉得本王做错了？”

“错了。”容九点头，直言不讳道，“殿下这样一直跪下去，不但不会令陛下改变心意，反而会惹得陛下更为不悦，陛下心意已决，殿下若想得偿所愿，还需另想办法。”

“得偿所愿？”凌云湛笑容温雅，却又处处透着凌厉，“你知本王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