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的是福善堂的小厨房,又不是府里的大厨房,为何不办?”
不愧是主仆,陆风禾和绿芙不愧是主仆,连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
林倩猛地抬头,“可是……可是……姨母受惊了啊。”
“王妃受惊了自有大夫,与陆家接风何干。”这是芍药说的。
林倩连连摇头,“不行,不能办接风宴,不吉利。”
绿芙撇嘴,“只要晦气的人不在就行。”
林倩看向绿芙,眼里的冷意是绿芙从来没有见过的,惊得她差点脚下不稳。
“林姑娘安心在沁芳阁带着吧,我们娘子训了大厨房了,往后会按时按点给林姑娘送食。”芍药赶紧转移话题说起其他事。
“只是林姑娘往后可不要再从大厨房拿食材了,沁芳阁连小厨房都没有,万一做不熟出了什么纰漏,郡王府可担不了林姑娘的责。”
两个人虽然在府里的时间不短,但毕竟是两个不到双十的年轻姑娘,面皮还是薄了些,这些刻薄的话她们说来还是有些不自在。
两個人说完对视一眼,便告退了。
看着平稳的身形,实则裙裾底下步子都乱了。
沈南珣又是到下晌才回来,整个人非常颓废,坐在听竹苑,一言不发,谁也不见。
早朝过后他又被官家留下了,别人都以为他得了官家的青睐,又要有好差事了。
可只有他知道,官家留下他,能当面和他说话的次数都少,好一些的话就是在殿内坐坐冷板凳,要不然就是风口上烈日下跪上一跪。
今日他又坐了大半天的冷板凳,宫人也只在他刚到的时候上了一碗茶,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茶水都没一碗吃。
官家歇晌起来才让宫人给沈南珣传了一句话,“褫州的账他到底有没有查出问题来。”
沈南珣只是躬身对答,“臣下提前回京,并未查完,查完的部分并未发现不妥。”
宫人甚至没进去通传,直接说:“世子且回府好好想想吧。”
沈南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万只苍蝇,查账,怎么可能不查出问题,就是府里的账,有心要查,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那么问题来了,官家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褫州一直是先长公主的封地,也就是当今官家的大姑奶奶,先长公主尚的驸马是一位江南寒门,闻烁。
说是江南寒门,也只是相对其他世族而言,闻家也算得上是耕读传家了。
先长公主原本是看上了陆湛,孝帝拒绝了,本朝虽没有驸马不入仕的规矩,但很多关键位置驸马总是要避嫌的。
长公主一气之下,榜下捉婿,捉到了与陆湛有几分神似的江南举子闻烁,当即便求了孝帝赐婚。
从此朝堂之上,长公主一派与陆湛也多有龃龉,自然支持的也是与陆湛不同的四皇子,也就是先帝。
先帝成功上位之后,长公主作为皇丈姑,在京中荣极一时。
哪怕长公主薨了,她的两个儿子,闻岩和闻磐也被官家倚重。
要说与沈家,长公主一派与沈家是没什么龌龊的。
褫州地处永兴军路与京畿西路的交界处,往北,就是永兴军路,西北一带,往东南就是京都。
只是褫州地产并不丰富,年年都有百姓饿死的奏报。
你以为就这样,如果只是这样,褫州也不会成为尊贵的先长公主的封地了。
地表不长东西,可地下有啊。
原本以为地下全是黑金,采着采着,发现黑金变成了灰金,铁矿的面积比煤矿更广。
只是煤矿可以私人开采,铁矿却不行。
无论是采矿才是铸铁都需上报朝廷,经朝廷层层审批,要么全盘朝廷接管,要么官私合作。
交易更是层层管控。
铁,从铁钱、铁具到盔甲、兵器,无一不用。
沈南珣直到如今都没琢磨出来官家为何派他去查先长公主。
说信任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想让他查出东西来得罪长公主一派?还是想让他的毫无收获为闻家忠心耿耿背书?
沈南珣查肯定是查出东西来,问题还不小。
为主一军主帅,他见不得有人罔顾军士生命。他深知一把锋利的长枪,一件坚硬的护心甲对军士的重要性。
可,官家想要的是什么?沈南珣从领了差事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了,于是,他瞒下了自己查到的东西。
他不是第一次接这样的差事,他也曾一腔孤勇把账册和盘呈上,最后只落下一路,看后再议。
他也曾直接在朝会,细数贪墨。最后官家只是问了贪墨之人,可否属实,若是属实便即刻交出贪墨之数。
他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查出来的东西,得罪了一票人,官家确实种拿轻放,连奖励都是口头上的。
是沈南珣真的不善交际吗?
不是的。
沈南珣更觉得定西郡王府是被官家带头孤立了的,除了亲戚,自家甚至连好友都没有,沈家军的武将若是离了沈家军,他们也都拒绝了对方上门。
这一趟姐儿洗三府上能来那么多陆氏故交沈南珣是万万没想到的。
枯坐大半个时辰,沈南珣决定问问陆风禾,可愿出了月子去北地。
福安见沈南珣终于开门了,一个箭步挡在了沈南珣面前,“主子,奴才有事要禀。”
沈南珣只能回头重新坐到书桌前,“说吧。”
“大娘子已经知晓林姑娘的事了,她已经安排人给林家送信,让他们来把人接走。”
“这便完了?”沈南珣问。
福安点头,“大娘子说不便报官,家丑不外扬。”
又不是沈家人做的荒唐事,算什么家丑。
“还有事?”沈南珣又问。
福安欲言又止,“陆…陆二爷和陆三爷早间出门便一直由中人带着看院子。”
“要赁?”
福安摇头,“似是要买。”
沈南珣摆手,“陆家置产不便多言。”
福安退下,沈南珣却没有再出门。
沈家与先长公主并无过节,朝中却未能好言相处。
陆家子弟损失真的入仕,长公主一派只会更针锋相对。
他可以避之西北,他的后人呢,永远不得回京?
沈家有军功和爵位苟延,那么陆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