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地底，群蛇嘶鸣。

大蛇丸舔了舔嘴唇，跟着田心蛇姬没入地底的深处，黑暗将他的视野圈禁在周身数米。

脑海中却浮现出无数交织的立体线条，勾勒尽龙地洞的地窟通道。

他分出意念落到线条上，便可以看到此时此刻，龙地洞内任意地点发生的事件。

老实说，这没什么用处。

这副脑内地图连个标注都没有，讯息繁杂冗余，一条条看过去，恐怕是三天三夜也看不过来。

「别着急，这需要花一点时间。」

灯神发出一声轻笑，纷乱的细线逐渐褪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浓墨重彩的图形字。

那是一個巨大的“之”字。

大蛇丸不认识汉字，惊疑道，「这是什么？」

「龙地洞的‘龙’，或者说，是盘踞着身体的白蛇仙人。」

灯神说道，「寻常的弱肉强食、蛇群厮杀，我已经替你过滤下去了，剩下的都是龙地洞的关键。」

大蛇丸闻言，分出意念细细浏览，越看脸色越是奇异。

龙地洞在外人看来是个整体，实际上，却以白蛇仙人身躯为界，被一个‘之’字分成三部分。

最下方的区域乃是母蛇产卵之所，灯神传来的镜像中，可见密密层层的蛇蛋堆积成山。

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小蛇破壳而出，从蛋与蛋的间缝中爬出来，向着白蛇仙人爬过去，汇聚成一股股蛇流。

这片区域既是在‘之’之下，又是在地底最深处，是地脉能量最为浓郁之所，资源丰富，又有生来体质弱小、被淘汰下来的小蛇作为补充，食物勉强算的上充足。

而待到小蛇群来到白蛇仙人近处，便会如水流撞到岩石般分成两股。

分流的标准，若仅仅是他独自前来，不知要花费多长的时间才能弄懂。

但借着灯神的视角，大蛇丸一眼便看出了两者的差别。

用灯神的词汇来讲，一股是能使用仙术的法师蛇，一股是只会被自然能量浸染身体的战士蛇。

后者没什么好说的，体型越大，年岁越长，实力越强。万蛇那条蠢蛇，便是那片区域最强大的蛇王。

另一片区域的情况就要复杂的多，也是龙地洞实验场的核心。

这里既有不断扩大体型的大蛇，又有不断蜕皮、凝练身体的小蛇。

而后者一不小心，就会遭受自然能量反噬，被石化为一条条蛇形石像。

嶙峋怪石上，薄膜状的蛇蜕、断裂的蛇石随处可见。

大蛇丸将这一幕看到眼中，意识到三位蛇姬便很有可能出自这里。

它们于白蛇仙人，如宇智波晋助之于他，是蜕变的先行者，也是提供数据的实验体。

大蛇丸胸中充斥着震撼，「这可真是叹为观止。」

如匠师般重构出蛇群的生存模式，以整个种族为实验的样本，堆砌出一条‘化龙’之路。

白蛇仙人手笔不可谓不大。

「的确。」

灯神语气中也带着感慨，「白蛇仙人此前只是一条蛇，如今或许称不上‘仙’，但却担得起‘人’这个字。」

大蛇丸听到灯神所言，微微一怔。

白蛇仙人展露出的阴狠毒辣，便是他大蛇丸也远远不能及，这种怪物，也能算的上人？

「若以蛇类，或者说是野兽来算，它们当是弱肉强食。」

灯神瞥了大蛇丸一眼，「但白蛇仙人压制了冷血的本能。她庇护蛇群生存，供给蛇群资粮，允许它们长大，如何称不上一个‘人’字。」

「说到底，将某种生物养大，再将它们吃掉，这是只有‘人’才会有的行为。」

听了这话，大蛇丸不由地放缓了脚步。

面色扭曲，脑中的观念也随之扭曲，只觉得荒谬绝伦。

他想反驳灯神所言，言语逻辑上却又挑不出一丝错误，甚至心中也隐隐觉得，人与动物生存方式的区别，好像正是如此。

但这有那里不对吧，若是承认灯神所言，那岂不是也要承认白蛇仙人的阴狠毒辣？

「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灯神诧异地眨了眨眼睛，「虽然形式不同，手笔有大有小，你此前的做法不是与白蛇仙人如出一辙，至于这么惊讶吗？」

灯神有些不明白，都是噶韭菜而已，大蛇丸之前不也是整的开开心心嘛，如今不过是见到一片更大的韭菜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作为人类，看到农夫收割麦田，应该只觉得理所应当才对。

就算换成会叫会跳的猪猡，探头探脑的鸡仔，该吃不还是要吃么。

这是人类的生存方式，要不然为什么付出体力与财力，将它们养这么大？

无需羞耻，也并不惭愧，不过是在践行人的生存方式。

大蛇丸面露纠结，甚至连田心蛇姬的暗中窥视都顾不上，以意念郑重道，

「但麦田与人，和蛇群与白蛇仙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们是同族。」

曾几何时，大蛇丸初次突破底线，对人类下手，开始将他们视为物品榨取出价值时，也曾踌躇不定，万分纠结。

这不该像灯神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哦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纠结善恶。」

仔细斟酌了片刻，灯神恍然大悟，抬手将一些影像传入大蛇丸脑海，

笑道，「这不过是人类为了方便的定义而已，

其他世界多的是君主制度，有独夫威压海内，天子以牧民，也有自诩高贵的贵族与农奴……

这还不是蛇与蛇，而是人与人。」

灯神指了指阴影嘶鸣的蛇群，又指了指前方浮空着的蛇姬，「你觉得在她眼里，这些蛇还是同族吗？不过是可以随时补充的资粮。」

不是同族，被视为猪猡鸡仔，彼此之间自然谈不上什么善恶道德，这是观念的不同。

在并不漫长的旅行中，灯神见识的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大蛇丸闻言并没有解开疑惑，仍是一副三观遭受冲击的模样。

这有些出乎灯神的意料，他原以为大蛇丸应该轻松接受‘万物为韭’的观念。

想了想，灯神又说道，「天子牧民暂且不说，你看团藏不也是开辟出根部，培养充当耗材的根忍吗？」

「但我与他不一样。」

提到团藏，那个一直处于鄙视链最低端的团藏，大蛇丸蓦然恢复了平静，

他看了灯神一眼，「你也一直在践行‘人’的道路，培养着我，收割我的价值，你和白蛇仙人与团藏一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

一直在劝大蛇丸不要纠结于善恶的灯神笑了，「他们是坏人，而我可是好人。」

「我收割的方式也更加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