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带回房好生照顾。”
白伦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正主已然离去,白夫人和下人们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侍女搀扶着封小锦。
祠堂恢复了冷清,封小锦回头看了一眼刻着“白世轩”三个字的牌位,心中有着千言万语,等到了口中,只残存一句叹息。
“送我回房吧。”
秋高气爽,月明星稀。
封小锦被下人伺候着吃了饭后,一直睡到夜间,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刚睡醒,便命人烧水沐浴,洗去了一身腻歪的熏香味。
“姐姐,两天没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珠宝盒关切道。
封小锦无奈道:“有人见不得我好呗,幸亏我聪明,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匕首冷飕飕地笑了:“饿瘦些也好,免得你练武时身体笨重。”
封小锦一噎,这匕首怎么如此刻薄,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洗净以后,封小锦又在院子里练了会子武,的确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她练武已经快半个月了,有匕首这“名师”的点拨,虽然只练会了些花拳绣腿,但体质却好了不少。
又渴又饿地被关了一天一夜,若是旁的女子,定要养个十天半月,可到了封小锦这,她不过休息了几个时辰,便恢复如初。
只是,她可不想就这样轻易地康复。
白夫人刁难,虽然让封小锦吃了苦头,但也给封小锦制造了机会。
她一直练武练到天快亮起来,才睡了一会儿。
再起来的时候,封小锦坐在梳妆台前好好打扮了一番。
珠宝盒看着封小锦打扮的样子,疑惑道:“姐姐,你怎么这样装扮啊?”
封小锦笑而不答。
一炷香后,她出现在了正厅里。
“你怎么不在院子里休息?”白伦问道。
封小锦盈盈行礼:“中秋家宴在即,儿媳不敢偷懒。”
一旁的白云婳冷笑一声:“听旁人说,你饿得都快不成了,现在一看,穿红着绿的,也没像他们说得那样虚弱啊?”
白夫人闻言,表情僵了一瞬。
封小锦面上为难,心里快意。
她今天特意在脸上抹了粉,没有涂口脂,看起来十分虚弱,又穿上颜色较鲜艳的服饰,就为了让白云婳挑刺。
封小锦眼唇咳嗽了两声后道:“儿媳身体亏虚,脸色不好,怕爹娘见了不喜,只能穿上点鲜亮的衣服,没想到云婳小姐有了意见……”
“云婳!”白伦嗔道,“你嫂子每日管理家事,已是劳累不已,又遭奸人刁难,身子有亏,你怎还如此刻薄,鸡蛋里挑骨头!”
白云婳立马噤声,一双眼睛淬了毒似得剜向封小锦。
封小锦只当她是透明人,她今日精心准备一番来此,可不是为了和白云婳挑衅的。
“儿媳在祠堂跪了许久,体力不支、头晕眼花时,总听见世轩的声音在我耳边。”封小锦一边说,一边偷瞄着白伦的表情,“他跟我说,想念娘亲,如果娘亲亲自抄写经文给他,想必他也能安心离开。”
白夫人一愣,“可、可中秋家宴的活计还剩下不少……”
“你便抄吧。”白伦发话了,“锦儿有能力,家宴便让她来置办。”
“老爷,这……!”
“谢谢爹赏识,儿媳一定做好!”
白夫人还没来得及拦,封小锦便已经起身行礼,白夫人看了封小锦一眼,眼中阴狠来不及藏,泄露出几分。
封小锦的目光悠悠地飘向白云婳:“云婳熟悉府内事宜,不如让她来帮助儿媳吧?”
白伦静默了片刻,抿下一口茶水后,才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那便如此吧。”
目的已然达成,封小锦也不愿在正厅装模作样,行了礼便离开了。
白云婳紧随其后,封小锦意识到她的存在,走了片刻便停下来候着,那人果然上前搭话。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为你谋到机会,你不谢我,还对我大呼小叫?”封小锦挑眉看着白云婳。
白云婳一时语塞,许是面子过不去,嘟囔着:“你会有那么好心?”
“自然没有。”封小锦也不愿藏匿锋芒,“只是夫人有心刁难我,我揽了大权,她肯定会从中作梗。可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与夫人走得近,若夫人真心护你,家宴必定安宁。若出了什么事儿,我也大可把罪责都推到你身上。”
白云婳闻言,瞬间火气,拉着封小锦的衣袖便要将她拽走:“你跟我去爹面前,把你说的话告诉他!”
封小锦眸中厉光闪过,她一手抓住白云婳的手腕,用力一甩,只听白云婳“啊!”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她虽然只会些花拳绣腿,但是对付这些闺阁里的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云婳坐在地上,怒道:“你的身体根本已经恢复,方才说的话,都是骗爹的!”
封小锦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愿再与她纠缠,“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只需祈祷,家宴上不要出什么事,否则,你跟我谁都跑不了!”
说罢,封小锦便转身离去。
之后的几天,封小锦一直忙着筹备家宴事宜,她身体虽然已经大好,但脸上依然化着“装病妆”,府中上下看得清楚,都以为封小锦还生着病。
“封姨娘,你既然身子虚,就别在风口站着,回院子里去吧?”一个侍女在一旁劝道,她才刚进白府半年,不懂这世家之中的波涛暗涌,对封小锦的关心也是真心实意的。
封小锦掩唇咳嗽了几声,笑道:“我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这秋风太凉,你们在院子里干活,也要小心身体。我一大早起来便在厨房熬了一大锅姜汤,等你们休息的时候,一人盛一碗喝了,能暖暖身子。”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小厮拎着几个木桶,里面盛着热乎乎的姜汤,放到了封小锦旁边。
秋天风凉,封小锦把那姜汤一碗一碗地递给下人,那些人脸上都感激涕零,嘴里千恩万谢。
封小锦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怎样想,也并不在意。
毕竟她清晨起床熬汤,为的不过是在下人口中有个好名声,口口相传,还怕传不到白伦耳朵里?
白云婳一直在一旁看着封小锦的作为,起先她还冷笑不已,可看到了那些汤后,对封小锦的态度也有了明显变化。
封小锦自然感受到了白云婳的变化,这是她早早便料到的。
无论是善人,还是心肠黑了的恶人,都难免会对温柔的人产生好感,封小锦就是想要利用人心,让身份尊贵却头脑愚笨的白云婳成为她的棋子。
夜间,封小锦准备回小院,原本宁静的石子路上,却忽然传来了异声。
“救命……救命……!”
那是女声,带着颤抖和绝望。
一阵凉风适时吹鬼,封小锦吓得瞬间僵在原地,她吞了吞口水,握住了绑在腿上的匕首。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封小锦小声问匕首。
匕首道:“不就是呼救声吗,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封小锦吞吞吐吐,双脚却粘在原地不动弹。
“你怕了?”匕首笑道,“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也怕鬼神。”
“谁说我怕了!”封小锦被匕首一激,纵然心里畏惧,也还是壮着胆子向那声源走过去。
她一直紧握着匕首,嘴里还嘟囔着:“若是有人故意吓我,我定要划花他的脸!”
声源处离得不远,只是在石子路旁的灌木之后,封小锦扒开层层树枝,直走到了一口废井旁,才看见发声的人。
那人就在井里,封小锦向下看去,居然是熟脸,正是前些天在祠堂边看守封小锦的侍女。
此时那侍女已经遍体鳞伤,衣裳破烂,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脏污。
好在她还有力气呼救,引来了封小锦。
“你还好吧?”封小锦冲着井底喊了一声。
那侍女听见声音,强撑着力气睁开眼睛,一看到封小锦,便赶紧喊道:“姨娘,救救我!”
她眼底闪着光,封小锦能看出,那是求生欲。
封小锦是个狡猾的女人,却不是个心硬的女人,她估量着井底到地上的高度,心里已有了定夺。
这口枯井已经干涸,底部被砖石垫高,距地面不过一人高,那侍女上不来,是因为身上有伤,无力上来,可她有了求生欲以后,就不一定了。
“你拉着我的手,用力爬上来。”封小锦趴在井口,把胳膊伸下去。
那侍女看见希望,身上瞬间有了力气,一把抓住封小锦的手,用力蹬着井壁,爬了半晌,终于爬了上来。
说是爬了上来,还不如说是被封小锦拉了上来。
“谢谢姨娘救命之恩!”侍女跪在封小锦面前不住磕头,脸上的血污混着泪水,在夜里看着狼狈不已。
封小锦有些尴尬,这侍女当初受罚,有一部分原因在封小锦身上。
“你身上有伤,若不赶紧治疗,谁也救不了你。”
那侍女瘫坐在地,“我原是七少爷院里的侍女,七少爷走后便没了主,在府里干些粗活。如今又受到重罚……姨娘也看到了,夫人把我丢进井里,就是为了让我自生自灭,我现在哪还有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