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叛军头领额头的血洞汩汩流出，很快便形成一大片暗红的水洇。

她杀人了！

“啊……”封小锦几乎失声，喉咙里只能发出低哑破碎的音节。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顺着封小锦的呼吸被吸入肺中，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下大片诡异的暗红，和叛军头领临死前狰狞扭曲的面目。

“唔呕……！”

冷汗湿透了封小锦全身，她瘫倒在地，捂着心口干呕起来。

余下的叛军呆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贱蹄子！快杀了她！”

他们重新拾起了砍刀，刀刃的寒芒在夜幕中挥舞着爪牙，对着封小锦便劈砍了过来。

“女人，小心啊！”匕首大呼道。

封小锦耳畔只剩“隆隆”响声，她还未从杀人的恐惧中脱出，全然不知自己已经陷入另一个一触即发的险境。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距离封小锦最近的两个叛军大呼一声相继倒地。

巨响让封小锦找回了理智，她看向声音来源，果然看到一个持枪的男子，正是穿着粗布衣的顾淮安！

那人的枪口还冒着烟，对准了剩下的两个叛军。

“把刀放下！”顾淮安大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那两个叛军拿着砍刀，目光在顾淮安和封小锦两人间游移，最后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同时扑向封小锦。

“快开枪！”顾淮安的声音歇斯底里，他已经对着叛军扣动了扳机，但在子弹穿透其中一个叛军心脏之时，另一人的砍刀，已经陷入了封小锦的手臂。

巨大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封小锦痛得无法思考，竭尽全力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用力地扎进那叛军的手心。

“啊！”

那叛军大呼一声，“砰！”的一声枪响过后，呼声消失在夜幕中。

五个叛军全数死亡，封小锦臂上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流了一地，映出一轮血月。

战斗过后，万籁俱寂。

顾淮安把枪丢到一边，疾奔到封小锦面前。

“你怎么样！”顾淮安一双黑眸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

封小锦表情呆滞，她看了看周围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血流如注的伤口，最后目光定格在顾淮安脸上。

她虚张着嘴，开合了好几下，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回来了？”

然而，还没等顾淮安回答，她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闭上眼前，她最后看到的，是顾淮安急迫的表情。

……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封小锦看不见任何东西，她不断在黑暗中摸索，可入目的只有黑暗。

忽然，她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从黑暗的一角，渐渐渗出一丝鲜红。

像是从墙缝中渗出的污泥，黑暗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红色，向下流淌着。

很快，她眼前便只剩下刺目的鲜红。

“啊！”

男性的惊呼骤然入耳，封小锦的心陡然一紧。

白世轩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那人的胸口露出一块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的面目越来越近，口中呢喃着：“为什么不救我？”

救我……

救我……！

救我！

那人的面目扭曲至极，朝着封小锦扑了过来，封小锦的呼吸凝滞，她迅速转头想逃走，

可一转眼，居然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叛军首领！

他的头上开着洞，血肉翻出，甚至能看见内里流淌的血液和脑子。

“为什么杀我？”

那人向着封小锦走来，手里骤然出现一把大砍刀。

前有追兵后有猛虎，封小锦无路可退。

眼瞧着叛军首领已经到了眼前，白世轩也已接近封小锦背后，两人几乎同时对着封小锦扑了过来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封小锦，封小锦！”

顾淮安的声音将封小锦拉回了现实，她猛然睁开双眼，顾淮安急迫的表情撞入眼中。

“你终于醒了。”顾淮安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语气中也带上一丝轻快。

封小锦从噩梦中脱了出来，她赶紧环顾四周，还好没有看见血泊和尸体。

顾淮安和程文斌坐在一旁，程文斌正忙着将东西收进箱子，封小锦虽然不认识那些东西，但也能猜到是西医用具。

“我这是在哪？”封小锦问道，她注意到自己所处之地不是白府。

顾淮安道：“这是我家。”

封小锦一愣：“我怎么会在这？”

“你因我受伤，把你扔在死人堆里，于理不合。”顾淮安道。

封小锦这才想起，自己被叛军砍了一刀。

她连忙看向自己的手臂，果然发现那里缠着厚厚的白布。

可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

她的衣服呢？！

眼下，她身上原来穿着的衣裙都不见了，下身长裤还在，可上身除了一条肚兜以外，再无任何遮蔽。

封小锦正想发问，程文斌却先开了口。

“已经为你止血上药了，你的伤口很深，需要精心护理。”程文斌道，那人声音醇厚，语气温柔，让封小锦听着觉得十分舒适。

封小锦点了点头。

“你近期就在这里休息，等你伤好了，我会送你回白府。”顾淮安撂下一句话，便准备送程文斌离开。

“等等！”封小锦出声叫住了两人。

顾淮安回头，眼里有些疑惑。

封小锦抓住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脸上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程文斌轻笑了一声，看向了一旁的顾淮安。

顾淮安沉默地注视了封小锦片刻，而后清了清嗓子：“这不重要。”

随后，他赶紧和程文斌离开了房间，步调莫名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封小锦自然知道程文斌那个眼神的意思，她的脸骤然红透，一把抓起被子，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她为了救顾淮安挨了一刀，还这样平白被看了身子！

“无妄之灾啊……”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道萝莉音骤然响起，封小锦从被子里探出头，一眼瞧见了被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珠宝盒、匕首和骰子。

还好，顾淮安没有把它们给扔了。

“她害羞呗。”匕首的声音带着笑意。

骰子悠悠道：“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被那个人拿出来的时候，我们看见你满身是血，昏迷不醒，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是啊姐姐，我都吓坏了。”珠宝盒委屈不已，声音都带着哭腔。

封小锦叹了口气：“顾淮安毕竟救了我好几次，我这一次为了救他付出这么大代价，也算两清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匕首道。

封小锦疑惑：“怎么了？”

“姓顾的派人去了白府，说你要在顾家呆几日。”匕首道，“我本以为，白伦会不同意，没想到那人回来的时候，说白伦同意得十分爽快。”

封小锦一愣，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伦他是以为……”封小锦踌躇了半天，最后也没能说出她的猜测。

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又是白家的儿媳，纵然白伦再想攀上华南军，也不会把她当礼物献上去吧？

“你猜对了。”匕首冷笑道，“白家可不缺你一个女人。”

匕首的话击碎了封小锦的希望，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已经被白伦定义成了顾淮安的女人。

“可这不合礼数！”

封小锦的鼻子一酸，她曾想过要为白家做事，保全自己，可没想到，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还是会被人舍弃。

“姐姐，你也别伤心呀！”珠宝盒看见封小锦通红的眼眶，有些着急地安慰道，“顾少帅可比白世轩帅气多了！”

封小锦摇了摇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顾淮安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床上的封小锦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活像是条没头没尾的虫子。

“虫子”的肚子不是颤动几下，吸鼻子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一听便是在哭。

“姐姐，顾少帅回来了！”珠宝盒小声提醒，虽然顾淮安并不能听见。

裹在被子里的封小锦身子一僵，偷偷摸摸地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双桃花似得沁水眸，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边的顾淮安。

“你回来了。”

顾淮安“恩”了一声，问道：“伤口很痛？”

封小锦摇了摇头：“不痛。”

“那你哭什么？”顾淮安直言不讳。

封小锦有些尴尬，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诚实道：“白家大抵是想……”

“想把你献给我。”顾淮安道。

封小锦的脸“嘭”一下红了个透。

“你救了我，若是你不愿意回白家，我可以把你留在这。”顾淮安道，“若你想回去，我也会为你打点好。”

封小锦赶紧摇头：“我不想回去！”

顾淮安闻言，眉头略微皱起：“那你想，留在我身边？”

“不是。”封小锦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我们不合适……”

听到她的话，顾淮安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有些堵，怒道：“你配不上顾家！”

可刚说完这句话，他看见封小锦骤然暗下去的表情，又觉得有些后悔。

“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去。”

“我想……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