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这是哪里？”鲤鱼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又痛又难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昏暗的房间，危险肃穆的空气，还有……一男一女。

看着不远处眉目冰冷的顾淮安和封小锦，她微微一怔，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半，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就算是能使出，恐怕也挣脱不过足有半个手腕粗细的绳索的禁锢。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床上和男人欢爱吗，怎么转眼之间就……

“呵……你们是谁？”

声音里带着几份沙哑，鲤鱼嗓子又干又痛，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她嘴角的弧度轻蔑极了，明明浑身上下都被绳索牢牢捆住，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字里行间尽是胸有成竹的定力，“我的人马上就来，劝你们趁早把我放了，否则，等他们找到这里，你们……”

“他们不会来。”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低沉的声线打断。顾淮安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不屑嗤笑，“你的人，已经被村口全部控制住了。”

不过是几个小喽啰而已，都不用着他亲自动手。

一时间，四周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村口？”鲤鱼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倒有种别样的风韵，连骂人都骂得娇俏，“那个蠢东西还真是可恶，在床上一口一个宝贝叫得亲密，转头就把我给卖了，啧啧，果然，天下的男人全都一个样儿。”

天生妩媚的眼睛朝顾淮安看了看，眼尾竟带着笑，“你是什么时候收买掉他的？难怪前段时间格外殷勤，到床上的表现已跟从前不一样了，有意无意总在套我的话，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你这个金主的命令压着在呢啊？哈哈哈”

一旁，封小锦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鲤鱼的一举一动。

本以为她听说手下全被控制住之后多多少少会有些慌张，没想到……竟然平静得很。

不愧是厉害的角色！

“行了行了，别浪费时间。”鲤鱼稍稍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毫不畏惧地抬头，和顾淮安对视，表情淡漠，脸上带着几道擦伤，却不能折损半分优雅风姿，反而衬得眼波沉静，更显乱世之中八风不动的豪气，沉声质问，“说吧，抓我来这里，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来向你打听个人。”

见眼前的女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顾淮安眯了眯眼睛，周身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苏家大少爷，苏瑾。”

话音刚落，上一秒还平静如水的的脸庞顿时显露出惊诧的表情，鲤鱼唇色苍白，瞳孔骤然紧缩。

苏瑾？！

“……你们抓错人了，我不认识苏瑾。”垂了垂眼睛，鲤鱼将目光挪向别处，避开顾淮安凌厉的眼神，有些闪躲，却仍是强行装作不知，嘴上淡定如斯，心中却早已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轰隆隆乱成一摊废墟。

该死的，苏瑾都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有人在追究他的事？！

“确定不认识？”

一道狠厉的光芒从顾淮安眸子里射出，如飞刀一般扎向鲤鱼，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证据已经在我手上了，劝你识相，坦白虽然不一定从宽，但抗拒必定从严。”

证据？！

鲤鱼顿时有些心虚，底气弱了不少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已经确认她的真实身份了？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她在心底拼命地否认着，然而，却始终不能真正欺骗过自己。鲤鱼眼中越发惶恐不安，和起初醒来时判若两人。

“呵呵。”将所有细节都看在眼里，顾淮安面色冰冷：“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了！什么机会不机会的，给再多机会我也不认识！！”

曾经不堪回首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鲤鱼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被击垮，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疯狂地摇着头，那模样看上去与其说是在否定什么，不如说是在逃避某种隐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惶恐不安。

她声音本就尖细，倏然提高一个八度，刺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听不懂，我什么都听不懂！赶紧放我回去！”

见鲤鱼情绪明显不对劲，封小锦和顾淮安对视一眼，交换眼神，心下明了。

她上前两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枚不到巴掌大的玩意儿，随手往鲤鱼的方向扔去，随着哐当几声响，胸针在地上蹦了两蹦，正好躺在鲤鱼脚边。

“喏，看看这个。”

款式已是多年前的旧款，光泽也十分灰暗，一看便知是经年之物。

鲤鱼脸色越发难看，直勾勾的盯着胸针，仿佛是看着什么从地狱来的勾魂的恶魔，神色惊恐，肩膀微微颤抖，足足缓了四五秒，她才战战兢兢地问出了口，“这，这东西早就丢了，你们……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这是黎瑜当年送给她的胸针，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物件。

儿时相伴相护的温馨画面不可抑制的涌现在眼前，如走马灯一般不停闪过，鲤鱼鼻子酸酸的，视野再一次变得模糊。

“从哪里找到的不重要。鲤鱼，你这个名字，有什么别的含义？”

哪怕房间光线昏暗，可封小锦眸子里流动着的光芒也仍然散发着力量，她灼灼地望着鲤鱼，像是要洞穿她的身体，将她隐藏的秘密全都看破一般，不等回答，便残忍地一语道破当年所有真相，“胸针是黎瑜送的，你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他，因为你爱他。”

“另外，你在夜总会卖艺讨生活的时候，跟苏家大少爷发生过不正当关系，失了身，他常常来寻你乐子，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畸形扭曲，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你杀了他，逃到了日本。”

“噢，不对……”

说到这里，封小锦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应该说，你杀的不只是苏瑾，还有所有在夜总会里和你一起工作待客的小姐。哈，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就连对在同一口锅里吃饭的同事们下手也变成了一件无所谓的事吗？鲤鱼，我说的没错吧，当年村子里失踪的那个和黎瑜青梅竹马的女人，就是你。”

不能和青梅竹马长相厮守固然难过，将身子给了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也的确可悲，但，未能终成眷属的有情人何其多，若是每个人都将自己经历的痛苦发泄在其他无辜之人的身上，天下早就成为人间炼狱了！

昔日寻欢作乐的豪华场所竟然惨遭灭顶之灾，多少正当妙龄的美丽女子一夜之间失去生命，光是想想当年的情景，都让人忍不住唏嘘，感叹世事无常……封小锦深深望着鲤鱼，咬牙，“是，或者不是？”

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甚至带动浑身上下的肌肉也跟着战栗。鲤鱼拼命咬着下唇，眉头紧皱，像是在做着什么极其艰难的心理斗争。

顾淮安冷冰冰地看着她，“三。”

沉默。

“二。”

鲤鱼十指捏得紧紧的，关节处深深发白。

“一。”

就在顾淮安从腰间拿出枪对准鲤鱼的瞬间，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缓缓从鲤鱼唇间飘出，轻得像是从来没被人说出口过，“……对，是我。”

认命地闭上眼睛，鲤鱼痛苦地弯下腰，昔日端庄强势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凄凉痛苦，薄唇轻启，喃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仿佛在发泄着多年的委屈和积怨，“是我，是我，你们说的对，就是我……”

瞒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将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衬得越发楚楚动人。

鲤鱼哭泣着，哽咽着，眼中不再尽是冷漠，漾着沉积多年的悲痛心酸。

“是，我是杀了人，苏瑾那个衣冠禽兽，本来就不该活在世界上！我杀了他，又有什么错？”眼中涌起浓重得化不开的恨意，鲤鱼胸口起伏，喘着粗气，神情里满是憎恶，“他非礼我，强要了我，无耻之徒！死了也活该！”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悲痛万分事，鲤鱼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砸，在安静的房间中，封小锦甚至能听到泪水落在地板的的清晰的“啪嗒”声。

“黎瑜，我真的好爱他……你们不会理解的……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也没有哪一份爱能够比得上我对他的爱那样深刻……”

嘴角扯起一抹怪异的笑容，鲤鱼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说不出话来，只是哭泣。

“继续。”

霸道的命令声毫不留情的响起，顾淮安枪口依然对准了鲤鱼，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

“胸针是黎瑜送的，苏瑾是我杀的，可夜总会里死去的那些姐妹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我当年很害怕，死了那么多姐妹，唯独我活着，我害怕警察找上门来……”鲤鱼到现在想到当时的情况还是瑟瑟发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