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滚出去！咱谁都不见。”

养心殿外，望着被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被轰出来的朱标，朱棣停下了脚步，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候着朱标过来。

“母后没来吗？”朱棣问道。

朱标摇摇头，说道：“母后来了，才安静了。”

“那要不，让老爷子静静？”朱棣是不想进去挨骂的，朱元璋发起火来，也就大哥和马皇后待遇好一点。

“总要有个人进去看着些的，不然孤不放心。”朱标微蹙着眉头说道。

朱棣咋舌，他听说江夏侯撞死在了养心殿，过来看看。

没想到搬运尸体的活，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

结果刚准备进去，就撞到了之前那一幕。

现在好了，兄弟两一左一右站在养心殿外，望着紧闭的大门，大眼瞪小眼。

“那……要不叫母后过来打个掩护，我进去把尸体拖出来？”朱棣提议道。

“老两口刚吵完架，要不你去？你比较讨娘的喜欢。”朱标努了努嘴，指向殿门前那块被丢出来的玉如意。

朱棣浅笑一声，望向别处。

“哎？你可以让你家老大来啊！”朱棣望着皇宫的屋顶，突然想起了朱雄英。

试问现在整个京城，谁能比朱雄英更讨老爷子喜欢。

朱标侧首，一拍脑袋，说道：“怎么把这小子忘了。”

旋即叫来一个锦衣卫，吩咐道：“去城外，找到皇长孙，让他入宫。”

“不用了，我来了。”朱标的话刚说完，朱雄英就站在他和朱棣之间，突然开口说道。

吓得两兄弟同时向后跳出几步才堪堪停下。

“你下次在这么突然出现在孤背后，孤一定罚你！”朱标嗔怒道。

“雄英啊！你四叔这心啊！早晚给你吓出病来。”朱棣也是拍着胸口，说道。

朱雄英捏了捏鼻子，龇牙笑道：“这不是刹不住嘛！下次一定注意。”

“刚刚听到，要找我？啥事？”

朱标挥挥手让人撤了下去，然后将几个时辰前的事，详细的与朱雄英说了一遍。

朱雄英托着下巴咋舌。

“与我所料不差，听说江夏侯入京，我就猜到大概是这么个结局。”

说完，拍了拍胸口，对朱标说道：“放心吧！有我出马，问题不大！”

转身，走向养心殿。

大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朱元璋抬眼怒目看向门口，却发现并没有人进来。

扭头间，便看到朱雄英正蹲在江夏侯的尸体旁，念念有词。

“死的透透的了，救不了了。”

“朱雄英！”就算是自己的大孙子，朱元璋也不能容忍他对自己的兄弟如此不敬。

“别生气，别生气。”朱雄英一把扶住突然站起的朱元璋，暗暗渡入了一丝灵力。

“我本来想看看江夏侯还有没有得救的。”

身体莫名舒适了许多，又听着朱雄英如此解释，朱元璋的心情得到平复。

把目光落在朱雄英的脸，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周爷爷对自己下手太狠了，我来得有些晚。”

听到全无希望，朱元璋不免一阵失望。

缓缓坐在台阶，朱元璋低声问道：“英儿，爷爷，越来越不懂了，你说这些老兄弟怎么就不懂咱呢？”

“咱这是为了谁啊？咱这样不是希望一手打下来的大明好吗？”

“咱也是希望这些老兄弟的后代们，能一直享福，不用像咱小时候那样苦嘛！”

“可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明，他能好几代？几代之后被揭竿而起的百姓们，杀得干干净净吗？”

“赵宋，是偏袒功臣，是优待士大夫！但是结果呢？”

“两宋三百余年，官僚是过得好了，百姓呢？”

“侵占良田，逼良为娼，贪污成风，官僚横行！”

“都说两宋富饶，但谁看到了两宋那些三百年没停过的造反！”

“你说李先生，还有你其他的爷爷辈的老人们，怎么就是不懂呢？”

朱雄英没有回答朱元璋的问题，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

“爷爷没错！你们不是当年的起义军了，不能事事谈人情，讲道义。”

“爷爷跟他们讲人情，就是跟天下老百姓不讲人情。”

“爷爷跟他们讲道义，就是跟天下老百姓不讲道义。”

“爷爷今天给了周骥一条活路，明天大明的百姓未必会给大明一条活路。”

“爷爷是大明的皇帝，他们是大明的贵胄！”

“我们都享受着百姓的供养，也肩负着对天下百姓的责任。”

“大明有律法，那身为大明高官就更要遵守。”

“律法，是保障大明百姓性命的根本！”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重复道：“律法，是大明百姓性命的保障？”

在这个时期，对于律法的普遍认识，都基于法家的观点。

认为法律，是能够让国家富强的东西，规范百姓和官员的工具，让百姓明确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条文。

笼统来讲，就是统治的工具和规范的框架。

朱元璋从未听人说过，这样的说法。

“嗯！若无律法，百姓对于官员，便如蝼蚁于人！”

“生杀予夺，皆在这些当官的手中。”

“但有了律法，官员的行为被限制起来。”

“若无律法，弱者对于强者，强者可以肆意欺凌。”

“但有了法律，弱者就有了反抗的武器。”

“所以，爷爷没错！您不放过周骥，便是不放过这世千千万万可以用关系，打通关系，游走于法律之外的恶徒。”

“您也不必悲伤，周爷爷不懂这点，将来他看到大明百姓，活在太阳之下，不必受黑暗侵扰，便会明白您的苦心。”

朱元璋念叨着，冲到周德兴的尸体旁，指着朱雄英对尸体说道：“你听到了吗？”

“你这个老糊涂，你教不好儿子，你怪咱！”

“你凭什么怪咱？”

“咱没错！”

……

沉寂了许久之后，朱元璋才哭着说道：“你就这么走了，都不给咱机会讲明白，你这个老混球！”

“老糊涂蛋！”

“就这么丢下咱，先走了！”

朱雄英在后面轻轻拍着朱元璋的后背。

……

“江夏侯周德兴按侯爵之礼下葬！”

“江夏侯之子周骥，按律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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