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木门,带着卿子向密道外的芦苇地走去。
月色梦幻而又朦胧,天上的云很白,地上的芦苇荡也很白。
大片大片高至人胸口的芦苇在夜色下轻轻拂动,就像是少女洁白的纱裙,几块嶙峋的巨大岩石和干瘦的枯木点缀其间,枯木仿佛战士掷下的长矛,整个画面充满肃杀的美感,连风似乎都轻缓下来。
在芦苇荡的正中心,有名背着一张朱红色大弓的男人正背对着二人,正抬眸眺望天上的圆月。
他在等谁?
……
“久违了,卿子。”
男人缓缓回头,古铜的头盔上白色的缨随风而动,露出一张消瘦如石的坚毅脸庞。
江愁身后,卿子神色微变。
江愁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虐过自己无数次的男子,紧了紧手中的楔丸,前世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明明是水,却将他的胸膛轰击地燃起滔天的烈焰!
好久不见,苇名弦一郎。
卿子身负不死的龙胤之力,觊觎这份力量的其中一股势力便以苇名弦一郎为首,他希望得到这份不死的力量,保护爷爷苇名一心打下的苇名江山。
卿子痛恨这份力量,想要断绝龙胤之力,狼作为卿子的忍者,自然要保护卿子落入弦一郎手中。
事实上在游戏里,狼一共会跟弦一郎交手三次。
这便是第一次。
也是弦一郎作为武士之耻的开始。
……
没有过多言语,两人缓缓拔刀。
楔丸和召雷刃在月色下反射出相似的寒光。
风忽然停了。
但是芦苇却在动。
因为有人在动。
那是两道迅若奔雷的身影,于茫茫的芦苇荡间跳跃、闪避、劈斩。
无数芦苇从中而断,在刀风下浮空,化作一片漂浮的海。
云渐渐沉了下来。
天地一片混沌。
“当,当当,当当当!”
刀光剑影分开,江愁和弦一郎相隔十米,背对而立,楔丸和召雷刃在急速的蜂鸣中重归平静,两人的双手依旧平稳得像飞鹏的双翅。
“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江愁的手背缓缓滴落,他低头看着,眼神平静。
方才二人对攻的最后一招,弦一郎使用了绝技之一的《飞渡浮舟》,翩翩兮若流风之轻舞,渺渺兮似清水之连绵,源源不绝的刀光像一道光幕将江愁尽数笼罩。
若非练成《九转无极》第一转后江愁对自己的力量把握深厚许多,就算自己体内的气息质量远超弦一郎,也绝对没可能挡住一整套《飞渡浮舟》!
九成概率会在一半的时候就耗尽气力,随即被后续的刀光切割成漫天飞舞的芦苇中的一员。
即便依靠《九转无极》对力量的极致掌握挡了下来,手背依旧被召雷刃最后的挑斩划伤。
“噗……”
弦一郎挺拔的身影微微一晃,以剑撑地跪了下去,艰难转过头,那双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苇名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江愁转身,深吸一口气甩去刀尖上的血滴,持剑的右手向前平伸与肩同高。
目光,刀尖,远处弦一郎的咽喉,三点形成一线。
一片半染鲜血的芦苇叶,轻轻落在楔丸刀尖上。
就在它的速度刚刚趋于零的一瞬间,依托着它的刀刃忽然消失,使得芦苇叶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降落。
同样的迷茫也出现在弦一郎眼中。
下一刻,他眼中的迷茫就像一面镜子被打破,一丝痛楚从镜面后渗了出来,随即瞳孔猛缩,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芦苇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渺茫而停留在半空中的这一瞬间,楔丸便刺穿了他的胸膛。
弦一郎生机涣散的双眸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那片芦苇叶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归处,晃晃悠悠地朝地面落下。
“噗嗤”
江愁抽出楔丸,喷薄而出的鲜血洒满脚边的芦苇叶。
“因为,我比你强。”
……
那蓬鲜血仿佛绽开在田擒鹤的眼前,使得他一直紧绷的眼角终于抽搐了一丝。
速跑通过兵营,踏箭见到卿子,轻松杀死兵营士兵,和山内拼刀将其斩落,这些场面就像一个个砝码,每出现一个,就将江愁在田擒鹤心中的分量加重一分。
由最初的欣赏,再到微讶,最后到现在的动容,江愁用他的行动,让田擒鹤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严文康经历的一切心态变化。
此刻的田擒鹤,看着光幕中江愁的身影,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
江愁若不能为他所用,绝不能让他活着!
然后就是……小清观,到底是什么来头?
“弦……弦一郎,在,在这里就死了?”
严文康终于反应过来,脖子像生锈了一般僵硬地转过来,愣愣看向田擒鹤。
他的世界观都随着弦一郎的倒地而崩塌了。
在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知道孤狼道秘境的时候,那时的前辈就告诉他,在秘境的创造设计上,初遇弦一郎时的试炼者就是必败的,弦一郎会斩断试炼者的左臂并掳走卿子,试炼者陷入昏迷,被后续的高人救起,随即继续开始后续的试炼。直到试炼的最后,面对全盛时期的苇名一心前,弦一郎才会真正死去。
在看过历史上很多试炼者闯荡孤狼道的残影后,严文康更是无比坚信这一点。
这是孤狼道秘境的规则!
规则,便是天道,天道不可更改!
可是……眼前弦一郎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严文康嘴唇哆嗦,脸颊哆嗦,双手哆嗦,双腿也哆嗦,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这位领导一方的结丹期修士,竟崩溃地哭喊起来,老泪鼻涕混在一处,无比凄惨。
田擒鹤看了一眼严文康,眼里并无任何情绪。
这时,仇旭勉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喃喃道:“难道那位冠绝古今的始煌帝,在创造孤狼道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人在第一次就击杀了弦一郎?”
始煌帝惊才艳艳,说他是所有人心中最高的那座山都不为过。
这样的始煌帝,也会有疏漏么?
“那是什么?”
忽然,何暮雨伸出青葱般的手指,遥遥指向光幕,双眸瞳孔微微颤动。
众人一愣,猛地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