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怀着各异心思的晚膳结束,众人便各回各的院子,杨氏原本要与霁欢再多说两句,可心又挂念着尚在房中的辰哥儿,也就只是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早些回去歇息了。霁欢见状也回到了入宫前所住的欢亭。
“小姐,恍惚间紫菱老是觉着,您好像还在府里一般,入宫只是紫菱做的一场梦哩。”紫菱坐在那房中的四方小桌前,正拿着小钳子剥核桃,笑着道。
霁欢以肘托腮地看着她手里剥的白花花核桃,笑眼弯弯:“本小姐看呐,你这丫头是太过思念我了,才生出了此等幻觉。”
紫菱闻言手里动作滞了滞,似是有些神伤:“若是小姐能将紫菱也带入宫去就好了,紫菱自从没法伺候小姐,在府里头整日是无所事事,顶多也就帮着巧云带辰哥儿”
霁欢知她心中所想,心里觉得熨帖之余又有些愧疚,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为了紫菱你好。”
“紫菱省得的,”紫菱垂着首,似是一心一意在剥核桃,只是那双小手几不可闻的轻颤着,“小姐的心意,紫菱怎会不明白”
她当然知晓霁欢是怕她进了那深宫便再也不好出来,若是留在李府,夫人还会帮着照应,到了时候便寻一个好夫家嫁了便是。
只是紫菱原本便本着要一辈子服侍霁欢的打算,纵使知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临了被抛下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得紧
霁欢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难受,不过既然她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她只能狠狠心,硬下心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这一日奔波劳顿下来也是有些乏了,紫菱你去给我打点浴汤罢。”
“是,小姐。”紫菱一怔,连声应道,将那已经剥好的核桃碎装在一个小小的嵌金吉祥纹漆盘里,轻轻地推至霁欢跟前,才站起身迈着细碎的步子出去了。
霁欢神色复杂地望了眼那碟碎核桃,嘴唇嗫嚅了一会儿,似是想要唤住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紫菱跟了她十余年,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会儿只是在与她置气而已。
不到一会儿,紫菱便提着一个装满了热水的木桶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院里的婢子,手里头也都各提着一个木桶。
将隔壁梢间里头的浴桶装满水,又撒上了霁欢最爱的月季花瓣,紫菱仔细地试了试水温,觉着正合适才撩开了半边珠帘朝外道:“小姐,浴汤已是好了的。”
霁欢这才从外头绕过一扇折叠双面彩绘屏风,袅袅婷婷地进来了。
紫菱见状刚要替她宽衣,却被霁欢摆摆手阻止了:“无妨,你去歇着罢。”
紫菱摇摇头:“这本就是紫菱的分内事,怎能推托?莫不是小姐不愿意让紫菱伺候了”
“没有的事儿,”霁欢见她又开始乱想,无奈地笑道,“只是怕你累着了。”
紫菱这才眉眼舒展了,笑眯眯地连声道:“才不会,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若是让紫菱干站着,才是最伤心的事儿哩。”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衣裳给换下,霁欢见拗不过她,只能依了。
将外衫褪去,露出她一小截莹白的脖颈,见到那锁骨周围的一小团青青紫紫的印子时,紫菱忍不住张大了口,面上闪过一丝红云:“小姐”
霁欢也跟着俏脸一红,但还是努力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淡笑着道:“待你嫁了人,也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紫菱面色更红了,低声嘟哝着道:“紫菱又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自然是晓得的”
霁欢轻咳了几声,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好了好了,再不宽衣,那浴桶里浴汤都要凉透了。”
方才就是因为想起了前一夜,那人将她好一顿折腾,身上定是布满了羞人的印子,才会万般推阻紫菱服侍她,这下倒好,还不知道如今她在紫菱心中是何等模样哩
紫菱这才住了嘴,耳根发烫地继续为其宽衣解带。
待将身上的衣衫都褪尽,霁欢才踮着一双玉足小心翼翼地进了那八分满,烟雾缭绕的浴桶中。紫菱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了个鎏金飞鸿折枝花银蚌盒,里头装了一小瓷瓶香泽,专门用于油润霁欢的一头青丝。
“小姐,您在府中能待多少日呀?”紫菱一边替她散在肩上的乌发抹着茉莉香泽,一边天真地问道。
霁欢掬起一捧水浇在玉肩上,语气平淡地道:“自是不能久留的,估摸着明日用过午膳便回宫了。”
“竟只留一晚么?”紫菱言语间带了一丝哭腔,极不情愿地咕哝道。
“傻丫头,本小姐已是宫中的妃嫔,自然是不能在外头久留,哪怕是在自个儿的府里也是不行的,若是不尽早回去,是要遭人非议的。”霁欢既心疼又好笑,伸出湿漉漉的手捏了把她的面颊,安抚地道。
“你若是真的思念本小姐思念得紧了,”霁欢补了句,“大不了改日与母亲一道进宫探望便是。”
紫菱这才又笑逐颜开,使劲地点了点头:“嗯,紫菱知晓了。”
紫菱替她抹完香泽,又添了一遍热水后便退出去了,独留霁欢一人伏在那浴桶边,神色舒展地闭目养神。
好久都未曾如此惬意,不必想任何事情,也不必去提心吊胆,更是不必去理会那令人厌倦的尔虞我诈。
霁欢半阖着眼,在那热气升腾的水气中,竟有一丝昏昏欲睡,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睡过去之时,一侧原本紧闭的窗棂发出了一声碎石击窗的声响,将她的瞌睡顿时给赶跑了。
“谁?”霁欢警觉地望了眼窗边,随即半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了件蔽身的里衣裹上,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棂边上,支起了一条小缝朝外望去
只见身着一袭团龙纹玄衣的刘弘渊负着手,静静地立在她的窗前,面若冠玉,清俊的眉眼似是有笑意在流动。
“娇娇,可有思念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