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霁欢的身体“抱恙”的消息在京城圈里传得如火如荼,所以纵使想要上门拜访探望的官夫人和小姐们络绎不绝,霁欢都以无法见客的理由回绝,着实是过了几日闲散日子。
是夜。
夜空中悬着一轮弯弯孤月,还伴着几片清云在侧,日子渐渐入秋,原本燥热的天儿也生起了几分轻薄凉意。
“小姐!小姐不好了!”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至,只见紫菱手里拿着一个烛灯,神色惊惶地撩开了床榻垂下的帐幔,惊醒了已经陷入酣睡的霁欢。
“怎么了?何事慌慌张张的”霁欢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见到她那布满不安的苍白面色后,随即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猛地坐起了身,严肃地道,“是不是母亲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是辰哥儿”紫菱额面上是因为一路小跑过来生起的薄汗,衣衫也像是急急忙忙胡乱穿的一般,鹅黄色小衫上的纽子歪歪扭扭的,只见她哭丧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方才夫人院里头的婢子过来敲响了紫菱的屋门,说是辰哥儿不知怎的,原本睡得好好的,奶娘也一直守在旁边,突然间大声哭闹了起来,一张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脸也蓦地变得青紫,最后竟吐奶了,急得整个院子是团团转,夫人让巧云连夜去请尹大夫过来了,如今正守在辰哥儿的旁边呢”
霁欢面色冷沉地听完了她因为着急而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直直地下了地,随意拿了件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枣红色嵌金丝缠枝花纹斗篷一披,脚蹬着一双软底并蒂莲绣鞋就大步流星地出了门,直往杨氏院子赶。
紫菱见状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极有眼色地跟在后头。
原本三刻钟左右的脚程,因为霁欢的心急如焚,硬生生只花了一刻钟就到了。霁欢一把将那半拢上的院门给一脚踹开,只见院子里头灯火通明,主屋门口大敞,几个婢子端着热水盆进进出出,不时还能小娃儿的哭闹声,只是不如紫菱所说的那般洪亮,甚至还有些虚弱。
霁欢更是心一沉,神色严肃地小跑着上了青石台阶,进了杨氏的主屋。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霁欢一双清亮凤眸此刻哪还有半点困顿之意,眼神犀利地在屋里扫了一圈,一眼便瞧见了尹大夫的药箱搁在小几上,梢间里头像是挤满了人。
杨氏眼下两团乌青,神色憔悴地守在床榻边,尹大夫则是神情严峻地专心为里头躺着的辰哥儿把脉,巧云等婢子更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地立在一旁,气氛颇为静默冷凝。
杨氏见到霁欢来了,仿佛有了一个倚靠一般,眼眶当即就红了,声音哽咽地道:“欢儿,辰哥儿辰哥儿他”
说到这儿,她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似的,用帕掩面,低声地抽噎了起来。
霁欢将母亲脆弱的一面看在眼里,顿时心如刀割,忙走过去揽住她瘦削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母亲莫怕,欢儿来了,辰哥儿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杨氏听了她的话,更像是扯断了她心里的某一根线,顿时哭倒在她的怀中。
辰哥儿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更是她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宝贝,老天不会当真如此残忍,就将他从自己的身边夺走罢?
霁欢又何尝不知她心中的难过与无助,但此时的霁欢绝不能崩溃,如今对于母亲而言,自己才是她的主心骨,只有她保持着清醒和理智,她才能救辰哥儿,才能救母亲!
“巧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霁欢神色凝了凝,努力维持着平静,抬眸望向巧云问道。
巧云一双眼眸此刻也是噙满了泪水,愧疚地道:“都是巧云不好,没有注意到小少爷的异样,今日白天都还是好好的,小少爷还生龙活虎,到了日落时分便让奶娘抱着小少爷进屋歇息了,直至方才小少爷才小姐您放心,巧云已经盘问过奶娘,她都是老老实实地依照着吩咐去伺候喂养小少爷的,按道理说应是不会出这般差错才是”
“尹大夫,如何了?”霁欢不想听她这一番无用之言,眉头紧锁地转头望向正凝神为辰哥儿诊治的尹大夫道。
尹大夫不语,片刻才皱着眉道:“恕老夫直言,依着小少爷这脉象,倒像是中了毒而且还是不一般的毒”
“中毒?”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不错,”尹大夫叹了口气,神色愈发凝峻,“更糟糕的是,老夫看不出小少爷中的是何等毒药,一下子竟无从下手,只能先用参片给小少爷吊着命倘若在一日之内还未寻到解毒之法,恐怕”
他的话一出,无疑是给杨氏又一巨大打击,她从霁欢的怀中挣脱出来,像是再也忍不住那般,面容哀切,哭声凄厉地道:“尹大夫,尹大夫您救救小儿罢!您要多少银子都可以,您要什么都可以呀”
说完便要跪在地上给尹大夫磕几个响头,被手疾眼快的尹大夫给一把扶住了。
“哎哟,夫人您就莫要折煞老夫了,老夫实在是担不起您这一拜,”尹大夫摆摆手,神色为难,“老夫并不是贪图钱财,只是医者自古便要遵循医德,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老夫实在是不敢轻易诊治呐”
杨氏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美目里透着深深的绝望:“您的意思是若是再不知道小儿中的是什么毒,就只能等死?”
尹大夫不忍心地觑了她一眼,轻点了下头:“按道理说,的确是这样不错。”
杨氏听完面如死灰,蓦地软倒在地上,瘫坐着将脸埋在一双素手中,低声抽泣着,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似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在场的所有人的心,让人不忍直视,面上更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神伤。
“母亲您先莫要放弃,不是还有一日么?”一旁的霁欢此时面色冷沉,掩在宽大袖里的手握成拳,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