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从李霁含的院里走出来后,因为心系辰哥儿,便没有回欢亭,而是直奔杨氏的院子去。
“小姐,您方才为何不趁机探查一番二小姐的闺房?”紫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边,像是踌躇了许久,终于在快要到杨氏院子时问了出来。
霁欢的步伐未停,声音浅浅淡淡地道:“你认为凭着李霁含的性子,会这么轻易的就让本小姐在她的房中走动?”
“紫菱倒是觉得,依着二小姐如此惧怕您的情况下,说不准您只要态度强硬些,她就会妥协呢。”紫菱挠了挠头,将自己的见解道出来。
霁欢脚步滞了滞,笑着回头望着她:“我又不是什么母老虎,被你说得倒是可怖极了。你这么些年怎的还未看清她的性情,李霁含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实则内里刚强得很,不是本小姐强硬不强硬就能如何,况且如今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指明与她有关。若是传到爹爹那儿去了,总归是不太好的。”
霁欢是见识过李霁含当时吴氏被赶出去后那癫狂的疯模样的,所以任是她再这么胆大,也不会在她的院子里与李霁含撕破脸。毕竟表面姊妹在府里,还是维持的。
紫菱被她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话说得是云里雾里,可她下意识又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十分有理,便也就点点头,不再去深想:“小姐说的是,是紫菱考虑不大周全。”
霁欢只是笑笑,继续往杨氏处去。
等霁欢主仆二人到了杨氏的主屋,已是夕阳西下,傍晚的余晖撒在了那青石琉璃瓦上,闪烁着动人的金光。
“小姐您来了。”巧云正巧端着个装着药碗的漆盘从里头走出来,见到了正要进去的霁欢二人先是怔了怔,而后绽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夫人在里头守着辰哥儿哩。”
“本小姐知晓了,巧云这两日也是辛苦了。”霁欢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就撩开了一边福字帘往里头走去。
跟在后头的紫菱则是与巧云多聊了两句,像是在打听辰哥儿的情况。
“母亲,辰哥儿可是好些了?”霁欢袅袅婷婷地走进最里侧的梢间,见杨氏守在帐幔低垂的床榻边上,神色倒是比之前要平静的多。
杨氏听见她的脚步声便知是谁,倚在那床榻边,柔声道:“一个小时前醒了一次,胡御医说只要醒了就说明毒已经排出,只要再喝十日的药便无大碍了。这不,方才好不容易才哄着他将药给吞了,哭闹了好一会儿才刚睡下。”
霁欢心疼地觑着杨氏那疲态明显的面庞,轻声细语地道:“母亲不如先去里头歇息一会儿罢?欢儿在这儿守着辰哥儿便是。”
杨氏摇摇头,用帕子拭了拭额面上的薄汗,面色苍白地道:“无妨,这本就是一个母亲该做的,欢儿天还没亮就赶来了,你先去歇着罢。”
霁欢心知杨氏是被昨夜辰哥儿的模样给吓坏了,心有余悸地怎么也不肯离开辰哥儿的身边,如今的李府就像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凶手尚不明确,这代表着人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杨氏唯一能做的,便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的孩儿。
霁欢叹了口气,干脆挨着杨氏坐下了,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软声道:“母亲若是拖垮了自己的身子骨,不但欢儿会心疼,爹爹会心疼,连辰哥儿都会心疼的。”
杨氏身子颤了颤,似是将她的话听入了耳中,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母亲这辈子只有你和辰哥儿了,无论是你们中的谁,只要是出了点意外,母亲都是受不住的,所以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霁欢将头搁在她肩窝上,忍不住蹭了蹭,难得展露出小女儿娇态:“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欢儿和辰哥儿定是会平平安安的,您呀,就莫要老是操心了。”
心思细腻缜密的霁欢,自然是没有漏掉方才杨氏话里的细节,她和辰哥儿都被提起了,唯独没有提到爹爹。这一表明了什么?母亲终于对爹爹的风流多情感到失望?还是她已经发现了辰哥儿中毒这件事的不对劲?
无论是哪一种,霁欢都不在乎。她只希望母亲能够开开心心的,每一日都无忧无虑便好。至于别些个无关紧要的旁人,任凭他如何。
霁欢迷迷糊糊地想着,没有发现她已经将李和安不知不觉划为了“旁人”一列。
谁让她这风流成性的爹爹总是伤母亲的心呢?母亲既温柔又贤惠,是多么难得的贤妻啊,爹爹竟然还不知足,在外面拈花惹草不说,还带进府里,这也就罢了,拈的花还是一朵朵带刺的毒花可怜母亲这些年都是默默忍受着,原本霁欢还不能深刻理解母亲内心的苦楚,直到自己入了宫,与其他三千佳丽共享一位夫君,才真真是明白了那种锥心之痛是如何。
“母亲,若是有一日欢儿能在江南寻一处宽敞的大宅子,将您和辰哥儿都带上,咱们娘儿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哪怕是日子不如在大学士府和皇宫里的富贵,想必也是甘之如饴的”霁欢半阖着眼,唇角轻扬地咕哝道。
杨氏听着她那模糊不清的呓语,失笑道:“你个傻丫头说什么呢,如今你是皇上的妃嫔,怎的还想着这般春秋大梦?”
“欢儿才不愿做什么妃嫔呢”霁欢眯着一双凤眸,呢喃着,“若不是因为丢了一颗心在那人身上,欢儿才不会如此看不开,要去争那些闺秀们所梦寐以求的富贵荣华,真是可笑至极,这些说到底,不过也就是过眼云烟罢了”
杨氏神色复杂地静静听着,刚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霁欢给打断了:“母亲,您说这男人为何要三妻四妾?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么?为何要如此贪心若是那人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那欢儿定会十分开心”
杨氏听着她那接近于梦话的呢喃,心中酸楚不已,搂过她细弱的肩膀,柔声道:“欢儿乖,这就是咱们的命。”
“若是有可能,母亲也想瞧瞧那江南的宅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