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见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垂下首,心里便如一面铜镜般透彻了然。
看来,在她离宫的这短短一月,还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霁欢的一双凤眸微垂,隐在那热雾缭绕的浴汤中,染上了几分氤氲。
“主子,这不过是一时的您回宫了,还怕那些个位份低的常在、答应不成?”秋凝敏感地察觉到霁欢的情绪有些不对,还以为是她“失宠”的这件事情对她打击太大,急忙开口安抚道。
“是呀,凭着主子您的外貌和才情,在这偌大的宫中又有哪个能与您相提并论?”春月也轻声附和道。
霁欢这才从那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呐,还真是不怕隔墙有耳?”
春月和秋凝相视一眼,缩了缩脖颈,立即便噤了声。
只见霁欢慢悠悠地掬起一捧浸着花瓣的浴汤往身上浇去,倚在木桶边上闭目养神,过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启唇道:“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春月和秋凝听着她那如坠云雾的呢喃,不由得面面相觑。
翌日。
暗青色的天际隐隐约约地露了鱼肚白,还未落下的幽幽明月和刚要升起的日光交汇融合,散成了大片大片的满天霞光。
霁欢一睁开眼,不再是那熟悉的烟粉色帐幔,又回到了那铺天盖地的朱红色包围的纱幔下,身上盖着的是一床鸳鸯交颈蝙蝠纹金蚕丝被,她瞥了眼那被风扬起的明黄色束带坠子,琳琅作响。
“主子可是醒了?”春月似是听见了梢间里头的动静,迈着细碎的步子,笑着撩开半边珠帘,从梅兰竹菊镂空素绢屏风绕进来。
霁欢已是坐起身,看着春月将低垂的两边纱幔分别束好,而后又将那备好的软底梅花嵌边绣鞋放至床边,她一双剔透玉足触了地,由着春月替她将鞋袜穿好,搀扶着走到装着温水的金盆前,用半湿的布巾擦拭了下面和手,又在秋凝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衫,才出了梢间,往隔壁的小厅走去。
“主子,今儿可是要出去走走?”春月立在一侧,执着羽白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正在用早膳的霁欢扇着风,笑着提议道,“这天儿也不再似前些日子那般酷热难当,趁着秋风出去御花园走一圈儿,也是极好的”
“你这春月说什么胡话呢,不是主子走了太久,就不记得这宫里头的规矩了?”一旁在帮霁欢布菜的秋凝则是嗔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这每逢初一十五,都是要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不是?”
春月听了才一拍脑门,讪讪地笑道:“瞧春月这记性,险些酿成大祸”
霁欢执着银筷慢悠悠地用着早膳,闻言轻笑了声:“敢情春月这是在暗示本宫,让本宫胆子大些,横竖都失宠了,也就不必再去理会那请安之礼哩”
春月一听面色当即就白了,跪在霁欢跟前连声告饶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春月这一时嘴快”
霁欢暗含笑意的眸中闪烁着揶揄,见她瑟瑟发抖的跪在面前,才拍了拍她的肩:“好了,起来罢。这动不动就扑通跪下,可是把本宫吓了一大跳。”
秋凝也笑了:“主子莫要与她计较,这丫头总是一惊一乍的。”
跪伏在地上的春月闻言才暗自松了口气,知晓霁欢是在与她开玩笑,眼底闪过一丝感激,忙不迭起了身,赧然地不做声了。
用过早膳后,霁欢主仆三人便往慈宁宫去。
等霁欢到了慈宁宫的殿门口时,正巧遇上了许久未见的兰梦烟,她的身边则是跟着徐雪薇。
她们一行人自然也是远远地便见到了霁欢,兰梦烟眸光微闪,抬手拨了拨那发髻上的翡翠赤金步摇,笑着主动迎上去:“欢妹妹。”
“雪薇见过欢贵人。”徐雪薇见了也不卑不亢地跟上去,朝霁欢行了个礼。
霁欢面上含笑,一双清亮凤眸则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眼前的两人。兰梦烟今日穿了件极衬肤色的桃红色蝴蝶纹丝缎襦裙,略施粉黛的桃花面上还特意在眉间点了三点别致的朱红花钿,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的淡雅又添了一丝妩媚。
徐雪薇的变化则是最大。她原本最喜素雅打扮,今日不知为何却是身着一袭殷红色百褶齐胸水裙,两片云袖是用了金丝红纱所制,一双雪白藕臂在那红纱云袖下若隐若现,最特别的是那裙摆处,竟点缀了粒粒琉璃坠子,随着其莲步轻移,则是会发出清脆悦耳的琳琅声。
“梦烟姐姐,雪答应。”霁欢眼中闪过一丝兴致,但面上笑容不减地朝两人致意。
“许久未见欢妹妹,还真是想念得紧哩。”兰梦烟笑着拉过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姐姐我都听闻了,妹妹回门的这一月里病痛缠身,瞧瞧这小脸蛋儿,真是憔悴了不少,让人瞧着怪心疼的”
霁欢笑眼弯弯地道:“多谢梦烟姐姐的挂念,霁欢已经好了大半,是了,莫要耽误了请安的时辰,咱们还是快些进去罢。”
说完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被兰梦烟紧紧握住的手。
兰梦烟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便与徐雪薇和霁欢一道进了那慈宁宫。
霁欢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到的算早,没想到才迈过宫门的门槛,就已经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她们无一不是已经分两列排排坐好。
霁欢与兰梦烟一道走到了最前边,各坐在左右一边,安静地等着太后兰氏出来。随后的徐雪薇则是目不斜视地紧跟着兰梦烟坐下,看也没有看霁欢一眼。
“欢贵人。”一道娇软的女声在霁欢的左边响起。
霁欢循声望去,是身着一袭鹅黄色对襟襦裙的廖语柔。
“语柔妹妹。”霁欢笑着颔首。
廖语柔面上一红,赧然地垂下了首,而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道:“欢贵人瞧上去像是瘦了些,可要让婢子们吩咐御膳房补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