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这边相安无事,可慈宁宫却炸开了锅一般不得消停。
“真是岂有此理!”兰氏听闻了霁欢怀上龙种的消息后,非但没有觉得欣慰,反而还大发雷霆。
只见她将长袖一挥,便将那一旁小几上摆着的翡翠如意摆件给拂到了地上,摆件应声而裂,一旁执着羽白团扇的宫婢们禁不住也跟着抖了抖。
“太后娘娘息怒,”琴嬷嬷端着参汤的手颤颤巍巍,“切莫气坏了您的凤体呐”
“那李霁欢就当真这么好?”兰氏抬手抚着心口,眼前发黑地咬牙道,“哀家的话,他怎的就全当耳旁风呢!”
她前几日还在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太过执着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他若是真喜欢也就随他去了,但又禁不住兰梦烟这连着几日都待在她的慈宁宫里伺候她,途中又状似无意地添了几句诉苦之言,让原本已是有些动摇的兰氏又改变了主意,笃定霁欢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兰氏还想着这两日寻一个由头将刘弘渊召到慈宁宫,好生权一劝他,如今可倒好,这人还没来得及劝服,长春宫那头就已经传出喜讯了。
不仅如此,刘弘渊就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颁布了晋升其位份和奖赏的圣旨,“打”得兰氏是猝不及防,如今就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太后娘娘,皇上如今已是被那欢嫔给迷住了心神,”琴嬷嬷将端着的漆盘上的那盅参汤摆在雕花小叶紫檀茶几上,而后眼珠子提溜一转,“饶是您说什么恐怕都是听不进的哩。”
兰氏气闷地捏了捏眉心,而后将那盅参汤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似是又想起什么一般,将银勺搁在一边,抬眸道:“那欢嫔如今可是一直在长春宫养胎?”
“可不是,”琴嬷嬷撇了撇嘴,眉眼低顺地回道,“听说这几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想吃的吃食也都是让奴才们吩咐御膳房做,皇上那边也是的,私底下与福总管说了,只要是欢嫔想要的,都尽管照做便是。”
兰氏听了愈发恼火,抚着手上的景泰蓝鎏金海棠花手镯,一双利眼闪烁着寒光:“她倒是面子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竟摆出了如此大的架子”
“太后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琴嬷嬷煞有介事地怒了努嘴道,“那欢嫔如今怀上了龙嗣,且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儿,自然是要极尽疼宠才是,奴才劝太后娘娘也莫要与她硬碰硬,免得伤了皇上与您的母子之情哩,您且看罢,等欢嫔生完了龙嗣,那身子定是不如从前那般曼妙,到时候皇上自然而然也就”
兰氏闻言面色才和缓了些,狐疑地到:“真如你所说的那般?”
琴嬷嬷拍拍肥硕的胸脯保证道:“太后娘娘尽管放心,老奴在宫里头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太后娘娘理应是最清楚不过,这帝王心哪能始终如一地长情呐,况且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貌美如花赛貂蝉的,纵使那欢嫔如今模样是水灵儿,但也保不准日后还会有比她样貌更出众的不是?”
兰氏这才放宽了心,释怀地颔首,那小指上的红玉珊瑚凤凰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椅子把手:“你说的还算有理,既然如此,那便让她先在一边待着罢,省得哀家整日心里不稳妥,再说,看她到时候生出来的是男是女再定夺也不迟。”
琴嬷嬷连声应道:“还是太后娘娘英明”
兰氏冷笑了下:“她若是以为就这么能够扶摇直上,那真是痴人说梦。李家不过是一介文官,哪能与咱们兰家相提并论,况且还素来与我们不对付,倘若渊儿真的非她不可,那就莫要怪哀家心狠手辣了”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琴嬷嬷听了心肝一颤,抬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她。
兰氏倚在那金丝楠木风头圈椅上,以肘支腮,发髻上斜插的一支玛瑙八宝海棠步摇琳琅作响,一双保养得宜的似水美目闪烁着精光,只见她幽幽启唇道:“如今她身怀六甲,怀的还是咱们刘家的血脉,哀家自然是不会对她如何,只是等到孩子出来,那可就保不准了。”
“对于欢嫔,太后娘娘可还是要三思而行的为好”琴嬷嬷闻言眸光微闪,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兰氏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怎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欢嫔,哀家想要动,难不成还动不得了?”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琴嬷嬷讪笑着解释道,“只是如今棘手的是皇上对她的疼宠无限,您是万万不能挑在这时候动手的,况且您是什么身份,怎的还要亲自对付她呢?老奴也听闻欢嫔如今在宫中树敌甚多,好些个妃嫔对她都十分不满,估摸着也是在寻思如何找她麻烦哩,老奴倒是认为,太后娘娘倒不如就在背后盯着,等瞧见有哪个妃嫔有这苗头,暗暗帮她一把便是,如此一来皇上要事问起来,太后也好说不是?”
兰氏闻言先是眉头紧锁,思量片刻才轻笑出声,眉眼间尽是喜悦得意之色:“你呀你,知哀家者,琴嬷嬷也。”
“老奴惶恐,能为太后娘娘排忧解难,是老奴的福分。”琴嬷嬷低眉顺眼地朝兰氏福了福身,笑着附和道。
兰氏这才心情好了起来,整个犹如去了晦气一般神清气爽,对待那些个伺候的宫婢们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等兰氏乏了,由着贴身宫婢搀着回房后,琴嬷嬷才迈着缓慢又细碎的步子出了大殿,拐角便遇上了一个小太监。
“琴嬷嬷好,”那个年青的小太监见到走近的琴嬷嬷,先是谨慎地望了望四周,才恭敬地道,“咱们主子要奴才来瞧瞧琴嬷嬷”
琴嬷嬷勾了勾唇角,一张风韵犹存的老脸皮笑肉不笑:“放心罢,你主子交代的事,嬷嬷我可是一件不落地都放在心里呢,太后娘娘也心里有了思量,你只管回去禀报便是。”
那小太监才松了口气,笑着从衣袖里摸出一袋碎银递给琴嬷嬷,又招呼了几句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