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住呼吸,就这么看着芷答应被送走的背影逐渐消失于花园深处,最后隐于黑暗,心里都不由得颤了颤。
她们心思各异地移开了视线,心里头既是怜悯又是庆幸。这件秋夜宴前的小插曲,在众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埋下了一颗威胁的种子,原本以为只不过是盛宠一时的欢嫔,在看到今日皇上对她的态度和毫不迟疑的维护之时,大家便知晓她并不简单。就连一向是以强硬手段着称的太后兰氏也因此拿她没办法。
芷答应就是最好的例子,恰巧还是一个反面例子。深刻地让那些抱有一丝希冀与幻想的妃嫔们认清了现实。要想撼动欢嫔这棵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除非先让其彻底失了皇上的宠爱。
但依着如今的形势看来,恐怕是比登天还难。还不如趁现在快些抱紧欢嫔的大腿,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低调做人,这样恐怕还能在这宫里头生活得轻松自如些。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翻篇,时辰也不早了,快些开宴罢。”兰氏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一时间也失了对霁欢再做些什么的兴致,只见她抬起套着羊脂玉菱花赤金护甲的纤纤玉手,一旁近身伺候的琴嬷嬷心领神会地搀着她,抬起穿着乳白凤尾喜鹊纹软底绣鞋的脚,轻缓地转身入了那花园。
“是,太后娘娘。”跟在身后的一众奴才忙不迭地躬着身,连声应道。
落在后面几步的刘弘渊见状面上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负着手也跟上了兰氏的脚步,只是在经过霁欢和兰梦烟之时脚步微滞,而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头也不回地略了过去,只留下那清冽动人的龙涎幽香充斥于众妃嫔的鼻间。
“请各位娘娘也移步至水榭,秋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跟着走在最后边的小福子执着鹿尾嵌金拂尘,丰润的面颊挤出了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他扫了眼还有些踌躇不前的妃嫔们,如是道。
“有劳福总管带路。”霁欢唇边挂上一个清浅的笑意,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又望向面色不虞的兰梦烟道,“梦烟姐姐先请。”
说完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兰梦烟见状面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轻声细语地道了句:“多谢欢嫔娘娘。”
才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地跟着小福子往前走去。
其余的妃嫔们见了才大着胆子,三三两两地跟在兰梦烟身后走。
霁欢望着兰梦烟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随即故意放缓了脚步,最后落在了赴宴众人的后边。
“嫔妾有一事不明白。”不知何时霁欢的身边出现了也落在后面的徐雪薇,她目不斜视地与霁欢平齐走在一起,突然发问道。
霁欢怔了怔,忍不住转头觑了眼她的神色
只见徐雪薇像是提早预料到她的反应一般,眼眸中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与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霁欢定定地凝视了她许久,似是要从她的淡然神色中瞧出点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才轻笑着道:“雪薇姐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直接问。”
“既然如此,嫔妾便不与欢嫔娘娘假客气了。”徐雪薇闻言点了点头,一张白净的小脸扬着意味不明的笑,她抬眸望了眼走在前头的兰梦烟,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问道,“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欢嫔娘娘方才明明可以放过那芷答应,为何偏偏要拖到皇上和太后娘娘驾临的节骨点上,将事情越闹越大?况且嫔妾就不相信娘娘看不出来,那芷答应分明便是受了他人的蛊惑怂恿,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寻娘娘您的麻烦。”
霁欢没有作声,脸色更是没有让人瞧出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雪薇,像是在等她说完。
果不其然,徐雪薇喘了一口气,而后又补了句:“依着欢嫔娘娘您的聪慧,不会看不出那背后指使之人究竟是何人,这也正是嫔妾所最为不解的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心思,去抓一个挡刀的小喽啰,而不是直接抓获那本应最该抓住的背后主使?娘娘恕罪,嫔妾不禁会以为欢嫔娘娘是怕了那人,才会退而求其次,做出方才的举动。”
徐雪薇的一番话语气虽然依旧温柔平静,但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字字诛心。
面对徐雪薇犀利的质问,霁欢却摇摇头,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真是知己难求。雪薇姐姐真真是个让本宫看不透的妙人儿呐只不过,方才雪薇姐姐的发问,本宫倒是有些疑惑,不知雪薇姐姐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角度来质问本宫呢?并且就如雪薇姐姐所说的那般,本宫若是怕了,又当如何?”
徐雪薇闻言一窒,面上的冷淡瞬间被撕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有破冰的趋势。
她嘴唇嚅动了一会儿,才道:“嫔妾并没有要质疑的娘娘的意思。”
“没有自是最好不过。只是不知雪薇姐姐是否听过一句话,螳螂捕蝉”霁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徐雪薇愣了愣,张着檀口没有发出声音,但心里已是脱口而出
黄雀在后。
难不成她的意思是,这不过是她设好的一个局?今夜发生的这一切全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徐雪薇糊涂了,她疑惑地觑了眼霁欢,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可若是如此,她又是怎么预料到芷答应会主动挑衅?就算是她真的能够读透芷答应的心思好了,可皇上的心思又是怎么被看透的?正所谓君意难测,霁欢不过是在皇上身边才几月有余的宠妃罢了,饶是她再如何的聪慧过人,也定是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摸清一个人的脾性,甚至于他面对事情的每一个反应和回答才是
徐雪薇的脑子如今如同一团浆糊,怎么理也理不清了。她望着霁欢的眼神里充斥着疑问等各种复杂情绪,最后忍不住开口道了句:“欢嫔娘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