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得声嘶力竭的舞女转瞬间就被带刀侍卫给拖了下去,挣扎哭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最终消失于夜色中。
宴席的气氛因为方才那个令人心惊的小插曲,变得沉闷又尴尬。
特别是原本还是在觥筹交错间说说笑笑的妃嫔们,此时的面色已是透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半句话也是不敢多言,生怕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下场就如同开宴前的芷答应或是方才那不长眼的奴才
“好了,既然人已经解决了,这宴席就继续罢。”兰氏压住眼角流露出的不满,眼波流转间皆是郁郁之色。
刘弘渊并无异议,抬了抬眸示意一旁的小福子,小福子心神领会地拂了拂手边的鹿尾金边拂尘,一边清着嗓子一边扬声道:“还跪着作甚?还不赶紧起来舞奏?难不成还要太后娘娘和皇上等你们?”
原本还跪在霁欢脚边的一众舞女身子一抖,连声告饶,随即撑起已经跪到酸软的膝盖急急地站了起身,垂着首排着队又回到了那红布台子上,即使没了为首的舞女,训练有素的她们依旧是维持着不变的水准,迅速从一群舞女中寻了个替补的接替了那人的位置,与坐在台子一旁的乐师们相视一眼,才缓缓地又开始了舞蹈。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宴席又恢复到了早前的歌舞升平,众妃嫔渐渐地面上也跟着有了笑意,神色相较于之前放松了许多,开始与相邻的妃嫔说笑了起来。
而坐在刘弘渊斜对角的霁欢,则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听着台上那悠扬的伴乐和舞女们的美妙舞姿,霁欢却觉得心不在焉。明明坐在离他咫尺之间,不知为何竟感觉差之千里。
那原本还巧笑倩兮的俏舞女就这么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香消玉损了?霁欢怔怔地回头望着依旧是一脸淡漠的刘弘渊的淸俊侧脸,心情像是打翻了油盐酱醋般五味杂陈。
霁欢自然知晓作为当今圣上,承宋国万人之上的天子,想要除去一个人就像是捏死一只蝼蚁一样轻而易举,但真正到了发生在她面前,霁欢还是有些许不适应。
日后若是自己不再被他所疼宠深爱,今日的舞女的结局会不会就是明日她的下场?
霁欢心乱如麻地思忖着,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过自己臆想出来的可怕画面,身子也忍不住跟着一颤。
一直被她悄悄注视着的刘弘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蓦地突然回过头,两人视线毫无预兆地交融在一起。
霁欢愣了愣,堪堪落入一双幽深墨眸。刘弘渊见她那呆愣的模样,心里顿时一软,原本清冷的面庞也因此柔和了些,打量了她那桃花粉面好一会儿,才朝她眨了眨眼,唇角轻勾。
霁欢被他那毫不遮掩的炙热目光给逗弄得面颊一热,忍不住面露赧然地移开了视线。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气鼓鼓地又重新迎上他的视线,还回了他一个吐舌的表情。
刘弘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转而化作满腔柔情,宠溺地弯了弯唇角,逗弄之心顿生,随即对霁欢做了一个“朕今夜来长春宫”的口型。
聪慧如霁欢,怎会看不懂他的无声暗示,面颊染上一丝红晕,就连耳根都发烫了,但她想到腹中的孩儿,下意识还是对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了下她的腰腹。
刘弘渊神色一滞,而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常见的懊恼,像是经由她提醒才顿悟。
霁欢见了忍不住抿嘴一笑,心情相较于之前明朗了许多,心结也解开了不少。
罢了,哪怕刘弘渊有许多事情是自己不能苟同,或是秉持着相对立的意见,但他是帝王,总不能要求他如妇孺人家一般心慈手软不是?若是如此,恐怕那些大臣们早就在朝堂上指着他斥责其“优柔寡断,无半点帝王之风”了。
这样的局面绝不是霁欢想看到的,但霁欢也不会去阻止。
她惟有恪守己心,要求自己如何如何罢了。霁欢思及此,轻轻舒了一口气,面上也泛起了浅浅淡淡的笑意,回过头专心欣赏起了宴席的歌舞。
刘弘渊见她的神色变化万千,心里顿生疑惑,可如今外人众多,又不能第一时间把这小妮子给捉到怀中好生一顿盘问,最后也只能强忍着好奇,面色归于往常的平静无波。
坐在霁欢后边一排的兰梦烟将这二人的眼神互动看得是一清二楚,只见她的一双芊芊素手无意识地紧紧抠住桌角,一张清秀俏丽的小脸遍布嫉恨之色。
这李霁欢果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光天化日之下,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皇上眉来眼去,难不成是将后面的一众妃嫔和太后娘娘不存在么?
兰梦烟心里头恨恨地想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方才刘弘渊对着霁欢露出的那一抹柔情笑意,险些要将她的一颗心给割碎难不成他真的对李霁欢动了真情?
不可能。兰梦烟不相信地径自摇了摇螓首,心里泛酸地想道:自古帝王多薄情,怎么会有从始至终都钟情于一个女子的事情发生?
这个理由在兰梦烟的心里头默念重复了千万次,才将她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给稍稍安抚住,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如今皇上还不曾看到自己,原因都在于李霁欢那狐媚子,只要她消失了,皇上不自觉便会将那一颗心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到那时候,自己不仅能够光耀门楣,获得兰家的认可,还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着那些个愚笨妃嫔的俯首称臣,那画面岂是一个“快哉!”能够表述完全的?
兰梦烟的脑海中想象出自己披上凤冠,在皇后的仪式大典上出尽风头的意气风发模样,竟一时间没忍住弯起唇角,轻笑出声。
可谁知这好巧不巧,原本还歌舞升平的红布台子上乐声渐歇,竟将原本可以淹没的兰梦烟的一声轻笑给暴露在了空气中,惹得在场的众人都禁不住回头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