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宴接近尾声。
许是因为这前前后后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使得众人的兴致也跟着没有想象中的高昂,特别是太后兰氏,到了最后已是无心再去欣赏那精彩绝伦的表演。
“皇上,哀家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就先回了。”兰氏单手揉了揉紧锁的眉间,一双似水美目包含着难以掩饰的倦色。
刘弘渊闻言颔首道:“母后劳累了一日也的确是辛苦了,还是快些回慈宁宫歇下的为好。”
兰氏听了便由一旁伺候的琴嬷嬷搀扶着,缓缓地站起身,准备离去。
坐在后边的一众妃嫔见状急忙也跟着站起来,规规矩矩地朝兰氏行了一礼:“嫔妾恭送太后娘娘。”
“都起来罢。”兰氏眼眸半阖地抬了抬手,而后道,“各位不必受哀家的影响,该如何欣赏歌舞便如何。”
妃嫔们低头称是,等兰氏浩浩荡荡一行人走远了,才又回到了位上,面上紧绷的神色也都松懈了几分。
坐在最前面的刘弘渊则是神色未变,依旧心不在焉地看着红布台子上的乐师们演奏,时不时还偏头觑一眼身后斜对角的那个小妮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悄然而逝,不知不觉今年的秋叶宴也走向了尾声。
“各位娘娘还请回宫。”身后是最后演奏完退下的乐师的小福子,先是几不可查地扫视了一圈依旧好好地坐在位上的妃嫔们,发现没有人缺席也无人中途离开,才满意地宣告道。
趁着小福子说话的空档,刘弘渊已是漫不经心地站起身,负着手就要往水榭的石桥走去。
“恭送皇上”一众妃嫔见了忙朝刘弘渊处福了福身。
刘弘渊点了点线条优美的下颚,便算是给了回应。
小福子和跟在身后的一群太监心神领会,急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弘渊的后头,还不忘捏着嗓子道:“摆驾回宫”
刘弘渊路过依旧垂着首的霁欢身边,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忍不住抬起指尖轻勾了勾她软嫩嫩的桃花面,含着一丝浅笑,随后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
霁欢被他那猝不及防的一下给弄得面红耳赤,可当着大家伙的面又不能抬首低斥,只能咬着唇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了。
这人还真是无论何时都要占自己便宜一番果真是个十足十的“登徒子”。
霁欢如是在心里头腹诽着,面上却露出了一个羞赧的微笑。
等刘弘渊走远了,众妃嫔们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其中一个面生的还忍不住低声感叹了句:“可算是结束了”
“可不是,这一整晚都绷直着脊背,方才都险些站不起来哩。”离她较近的一个梳着高髻,身着一袭桃红色滚边蹙金旋彩如意纹缎裙的妃嫔也跟着附和道。
别些个妃嫔见了,也禁不住开始小声讨论了起来。
霁欢则是游离于她们之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亦立在不远处没有搭腔的兰梦烟一眼,随即朝一旁的春月和秋凝道:“咱们也回宫罢。”
春月和秋凝听了答应着,一人搀着她一边,婷婷袅袅地从人群中离开了。
隐在一群妃嫔中的兰梦烟自然是注意到了,一双美目藏着不加掩饰的怨毒,紧紧盯着霁欢主仆离去的背影,那炙热又骇人的眼神似是要将霁欢给烧出一个洞来。
而霁欢主仆三人下了连接水榭和御花园的拱桥后,远远地便瞧见了有一顶明黄色的轿撵停在花园入口不远处,立在轿撵旁边的,则是方才跟着刘弘渊离开的小福子。
“哎哟我的欢嫔娘娘,您可算是来了”只见小福子一张满是肥肉的脸布满了谄媚笑意,屁颠屁颠地便迎了上来,“奴才可是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霁欢眼底闪过一丝讶色,而后疑惑地问道:“皇上可是派福总管来送本宫回去?”
“娘娘这可就猜错了,”小福子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而后眼神中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情绪,“皇上是特意让奴才守在这儿,还专门留下了一定御用轿撵,为的就是接娘娘您过去哩。”
“过去?”霁欢眨了眨一双清亮凤眸,似是越发不解,重复道,“皇上这是要将本宫接去哪儿?”
搀着霁欢的春月和秋凝也皆是如坠雾中,面面相觑。
这半夜三更的,是要把自家主子接到哪儿去呀?
小福子见了她们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吗,忍不住抿嘴一笑,急忙解释道:“皇上是让奴才接娘娘到养心殿去哩,想必娘娘您今夜是要留宿养心殿喽。”
霁欢闻言难掩讶异。
这养心殿素来都是历代帝王居住的宫殿,哪怕是有妃嫔被翻牌侍寝,也皆是没有资格留宿于殿内,无一不是完事之后由小太监们送回居住的宫里。
那人如今又是闹哪一出?霁欢心里不由得暗自嘀咕着,同时还觑了眼那明黄色的轿撵以及四角站着的小太监,一时间竟生出了踌躇之意。
“欢嫔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在等什么?”小福子见她那犹豫不决的模样,心里头是心急如焚,忙不迭地连声催促道,“皇上可是已经在养心殿里等候娘娘您多时了”
春月和秋凝见状才跟着劝霁欢道:“是呀,娘娘,您的贴身衣物,春月和秋凝自会回去长春宫领,您就放心罢。”
霁欢如今是怎么样都只能前去的局面,最后再挣扎了一会儿,也就心一横,轻点螓首,上了那人专属的明黄色团龙纹轿撵。
得了,明日又该有无数谣言生起,霁欢闭着眼都能想到:无非就是些什么欢嫔果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不但搅得后宫一片混乱,独享圣宠,还让当今圣上沉迷美色,实在是不可取。
霁欢思及此,竟不知为何低头轻笑出声。
也罢也罢,做得那人的枕边人,早就应该有成为众矢之的的觉悟才是。
明日之事,就交由给明日再说罢,何须如今就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