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细碎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撒了进来。
霁欢旦时一刻便醒了。
叫还睡眼惺忪的紫菱进来服侍着梳洗一番后,便一直定坐在桌前,单手支着下巴,削葱般的指头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桌面。
自那晚从母亲杨氏处回来后她一直便在思索着,如何将二姨娘吴氏这虚伪恶毒的面具扯下来。可惜她现在年纪还太小,若是直接与爹爹说明……爹爹恐怕根本不会信她,甚至还会担上挑拨离间的名头。
紫菱瞧着小姐一动不动地坐着,时而蹙眉时而紧咬下唇,那好端端的一张小脸带着不符合其年纪的老成,心道:莫不是小姐还在忧心夫人的病情?
这样想着,她灵机一动:“小姐,膳房今日刚新做的翠圆子甜汤还热乎着,紫菱去给您端过来?”
霁欢瞅了一眼她,心下了然,“紫菱,我已不是孩童。”
紫菱听了却笑开了,“是是是,小姐已长成大姑娘啦,过不久就要嫁人喽!”
霁欢双颊染上绯红,假意斥道:“就你多话!还不快去给我端来。”
“是!”紫菱调皮地朝霁欢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出去了。
霁欢目送着紫菱离去,脸部的线条柔和了几分。紫菱果然还是把她当作小孩儿哄了,只是她虽然占着一副自己十三岁时的躯壳,魂已经是双十有余了。
就在霁欢思绪飘散天际之时,杨氏的丫鬟巧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巧云的脸上布满了惊惶,先是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小心地将门合拢,才附在霁欢耳边说道:“奴婢今早去膳房给夫人取熬好的药时,瞧见了一个丫鬟从小道走过来且鬼鬼祟祟地进去了,奴婢便心生警惕地悄悄躲在门后,没想到看到她往药盅里倒了些东西……”
霁欢神色一凛:“然后呢?你可曾瞧见她的模样?”
“请小姐恕罪,那丫鬟行事极为小心,她一直背对着奴婢,奴婢看到她倒完东西之后便从膳房侧门离开了,等她离开之后奴婢才敢进去将汤药倒了只留药渣送过来给您,”说着巧云小心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东西交与霁欢,“小姐,这就是那药渣了。”
霁欢急忙接过,“巧云,你这次做得很好,”她冷沉着一张脸,“看来有人要等不及了。”
巧云一脸忧色:“小姐,此事是不是应向老爷禀报?”
“且慢,你先帮我叫平日里给母亲看病的大夫过来一趟。”霁欢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
巧云只能低头称是。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巧云便领着一名大夫打扮的老者,母亲的常用大夫——尹大夫过来了。
尹大夫提着个药箱,颤颤巍巍地向霁欢拱了拱手:“不知大小姐叫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霁欢站起身来,走前两步虚扶了一下他,温声道:“尹大夫不必多礼,霁欢此次是想劳烦您瞧瞧这药包有何不妥。”说着便让巧云接过药包,转而递给了尹大夫。
尹大夫恭敬地接过药包并打开瞧了一会儿,又用手拣了一些闻了闻,随即神色变得诧异了起来:“小的斗胆问一句,这是否是按照小的平日给夫人开的方子抓的药?”
巧云闻言看了霁欢一眼,霁欢立马回了她一个眼色,她立即心神领会:“可不是吗,奴婢的确是按照您给的方子去药房抓的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尹大夫额上流下一滴汗,慌忙答道:“小的愿以性命担保,开给夫人的方子绝无错漏,只是小的方才检查那药包时发现竟多了一味药……”
霁欢眸光一闪,问道:“多了一味什么药?”
“这……”尹大夫支吾了一会儿,随即还是咬咬牙开口了:“原本小的在药方里替夫人开的有甘草、黄连等几味清热解毒的药,可是不知为何多了一味芫花,芫花素来与甘草相克,若是放在一块长期煎服……不仅夫人的风寒不会缓解,还会有性命之忧啊!”
霁欢听了心底一阵发寒,没想到那些人丧心病狂到连母亲服用的药都要动手脚!
若是没有巧云碰巧发现……
这头尹大夫见霁欢迟迟未作声,心里一阵发慌,“大小姐,小的从医四十余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您可要相信小的呀!”
霁欢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出声道:“尹大夫莫要自责,霁欢相信这里边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说着转头对巧云道:“巧云,你送送尹大夫出府罢。”
巧云:“是。”
尹大夫感激地作揖,跟着巧云出去了。
巧云他们前脚出,紫菱后脚便回来了。
她端着乘着碗甜汤的盘子不解地看了眼巧云他们离去的背影,道:“小姐,巧云怎么带着尹大夫来了?”
霁欢垂着眼皮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并说了。
紫菱听完瞪大了眼睛,连拿着盘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竟有如此可怖的事?!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告诉老爷吗?”
“先不急,敌人在暗我在明。若是先与爹爹说了,以爹爹的脾性定会将所有人叫到前厅去一个个审问,这样非但抓不出凶手还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了,”霁欢面色如常地半倚在桌旁,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蘸了点炉里的香灰摩挲着,“那凶手如此急不可待想要毒害母亲,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
霁欢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突然动了动,用指蘸了灰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招了紫菱过来嘱咐了几句。
只见紫菱先是惊讶地望了眼她,便谨慎地点点头,放下盘子便离开了。
……
府里的另一头。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透过珠帘,一道慵懒的女声响起。
“夫人放心,奴婢十分小心。”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低首跪在外头,唯唯诺诺地应道。
“那便好。下去吧,记住,断不能让人发现了端倪。”女声似乎透着满意,随意地挥了挥手,让那丫鬟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