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房间，陈旧的衣柜，斑驳脱落的墙皮，以及直接铺在地面上的厚床垫，处处都显示出房屋主人的窘迫。

门口的高跟鞋，衣柜内的衣裙，干净整洁无异味的环境，显现出这是一个爱干净的女生独身宿舍。

门声一响，樊胜美推门进来。

她把外套、手包都挂在门口侧面的衣架上，弯腰换上拖鞋，三两步来到床边，合身往上一趟。

“啊……好舒服……”

今天她可是累够呛。

先是兴高采烈地去面试，然后发现别人都身穿套裙，唯独自己是老土的裤装。

经过几番心理建设后，终于舍下脸来，跪求老板施舍份工作，甚至连当场献身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却发现自己被骗，当场社死。

原本心灰意冷，结果却峰回路转，喜获好工作。

随即又和别人吵架，差点斗殴。

最后又在总统套房内体验了一把富豪的午餐，最终拿着红包带薪休假，凯旋归来。

这一天的变化，简直比她过去一年都多，几番情绪大起大落，让她疲惫不堪，尤其是还陪着老板喝了几杯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尤其是那上面全是洋文的酒瓶，对樊胜美的杀伤力可以翻几倍。

熏熏然间，樊胜美似乎看到了自己化着精致的晚妆，身穿晚礼服，胸前带着宝石项链，耳上挂着钻石耳环，穿着 Louboutin红底鞋，戴着百达翡丽女式腕表，游走在宴会厅内。

这里到处都是高质量男性，又高大，又帅气，又有钱，任由她挑选。

音乐响起，她跟这个王子跳一支舞，跟那个少爷跳一支舞，脚下不停，一直在舞池里转啊转的。

前来邀舞的人太多了，她脚就没停过，转在转，转啊转，转得有些头晕，但想停也停不下来。终于，她忍不住了，一张口，“呕”，吐了一地。

她咳嗽了几声，睁眼打量周围，哪里有什么宴会厅，分明是在自己的小破出租屋内。

什么礼服、珠宝、腕表、高跟鞋，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她轻叹一声，从床垫上爬起来，绕过呕吐物，去拿拖布。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过上梦中的日子，绝对不要一辈子受穷。

把一切收拾干净后，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家过年。

之前大学四年，她一次都没回去过，因为没钱。

家中给的那点钱根本就连学费都不够，更别说生活费了。

按父母的想法，一个女孩子，早点嫁人就好了，读什么大学？

连儿子都没读大学呢，女儿凭什么读大学？

如果不是国家强制规定了十二年义务教育，父母早就让她出去工作了。

之所以她能顺利大学毕业，全靠奖学金和自己做家教赚的钱，当然，诸多舔狗们总是请客吃饭也给她减少了很多日常支出。

现在自己赚到钱了，父母知道后，会不会很高兴，会不会夸奖自己？

从小到大，父母总是骂自己赔钱货，哪怕自己学习成绩全校第一，也从来没夸奖过自己。

但是现在自己能赚钱了，可以补贴家里了，不是赔钱货了。

想到这里，樊胜美一阵激动，拿出本子，开始计划该买些什么年货回去？

爸爸爱抽烟，可以带两条好烟回去。

太贵的也买不起，选那种两三百元左右的吧。

妈妈常年就只穿那几套衣服，买一套新衣服给她老人家吧。

太鲜艳的她未必喜欢，可以选一些素点的，现在天冷，买件厚实的羽绒服吧。

至于哥哥，樊胜美皱了皱眉头，对这位哥哥没什么好感。

算了，买两瓶好酒吧，不买不合适，毕竟是自己亲生哥哥。

她又给自己高中老师、一些交好的同学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之后简单估算了一下，大概仅礼物这一项，就要花掉一千五百块，占了月工资的一半。

没事，只要工作在，就不愁没钱花，大不了先透支一下信用卡。

她拿起小本子，准备出发去买东西。

来到门前，准备换鞋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今天刚刚发过的誓言来。

我樊胜美向天发誓，老天爷你今天要保佑我面试成功，以后我这辈子只穿裙子，不穿裤子，丝袜天天穿，鞋子绝对不穿鞋跟矮于七厘米的。否则就让我一辈子受穷。

她吞了口唾沫。

咳，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不信神。

给自己找到充足的借口后，她穿上了平底鞋，出了门。

樊胜美租住的小区是老式旧小区，电梯比较慢。

站在电梯前，看着老式破电梯一层一层地慢慢往上磨蹭，她内心一阵烦躁。

总统套房专用电梯的影子，始终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终于，电梯到了，电梯门慢慢打开，但电梯口却没有了樊胜美的影子。

她三两步回到房门口，掏钥匙开门，然后飞快地把裤子脱掉，换成了裙子，又挑了一条最厚的丝袜套在自己腿上，最后踩上高跟鞋，才松了一口气，锁门离开。

樊胜美甩开长腿，昂首挺胸地在街上走着，引来无数人回头注目。

这大冷天，穿这身，也真够稀罕的。

到了公交站，樊胜美犹豫了，在这里等公交的，都是穿得厚厚的打工人，自己穿的这么薄，要站在这里吹冷风吗？

“美女，去哪里？”一辆的士停在她面前，促使她做了决定。

今天要买的东西很多，做公交不方便。她暗自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徐家汇百货商场。”她打开的士后门，钻了进去。

“好嘞。”司机师傅一边点火起步，一边从后视镜偷偷向后望，“美女怎么没开车？”

“呃……车子出了些故障，拿去修了。”樊胜美犹豫了一下，虚荣心作祟，没说实话。

“哦，我就说嘛。像美女这种穿法，肯定要开车才行，否则不冻坏了。”

“穿习惯了，忘记车坏了。”

“那你最好买个风衣套外面，既保温，又不影响美观。”

一言惊醒梦中人。

“风衣？好办法啊。谢谢你，师傅。”樊胜美赶紧笑着道谢。

见到樊胜美笑了，司机师傅也跟着乐了起来。

“拉过很多穿风衣的美女，个个都要美不要命一样。虽然我知道说了没用，但还是建议你注意腿部保暖啊。你可以买那种假露肉的袜子，表面看起来是丝袜，但实际上里面是加厚的肉色绒。”

“还有这种袜子？”

“技术难度又不高，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场喽。”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樊胜美交钱下车，昂首挺胸走进了商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