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杀人了。”
宁仲微微一愣,旋即才恍然点头,望向双手。
此刻,他的双手上面,满是锦衣文士的血迹。
这是宁仲前世今生,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杀人。
而且,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将其碾杀。
但。
“我并没有觉得如何的内疚与害怕。”
宁仲自语道:“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只是在践行一个人教我的道理罢了。”
鲁智深说,他学拳脚,就是为了告诉那些自持武力,自持身份的人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命只有一条,别说是王侯将相,就算是仙佛,也是如此。
所谓武夫,就是要求五步之内,与敌换命。
方才,宁仲便是在换命。
但凡棋差一着,宁仲是真的会身亡的。
既然如此,谁胜谁死,都是应该的。
少年转而望向村长,认真的说道:“而且。
我如果不杀他,被抓走的就是你们。”
“可小离,你杀的,是吴王府的人。”
村长颤抖道:“我受些辱也就罢了。
可你这般行事,才是真的给我们村带来了灭顶之灾啊!”
宁仲微微沉默,而后目光扫过一应村民。
分明那位锦衣文士已经死了,但他们的身子依旧低俯在地上。
只敢微微抬起的面庞之上,满是慌张。
自己其实是在为们出头。
但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却分明有着怨气与恐惧。
“这就是王权之下的世界吗。”
宁仲想了想,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对自己有些怨气。
因为他们是在王权之下生活,是吴王封地上的百姓。
自己的做法,是将他们裹挟着绑上了一架战车。
但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害怕他呢?
他杀的,分明是要迫害他们的人。
而自己,在今日之前,还和他们谈笑风生。
“杀人就是杀人,无所谓是寻常人还是王府中人。
既然杀人贵贱,那自然也无所谓什么替谁而杀,不管替谁而杀,终究还是我去杀的。
既然是我杀了人,那我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就已然变了。
杀人者,摆在了小仲之前。”
宁仲想了很久,胡家村的村民也就跪在地上等着他想了很久。
直到他想起了那位莽和尚,原本皱紧的眉头,才缓缓收拢。
他今日所行之事,那位莽和尚早就行过。
当初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之后,旁观之人也会畏惧他。
自然,他所说的话,做过的事,也可以为他提供参考。
“我虽然确信我还是自己,不会因此事而变。
但我不能强求他们也去相信这一点。”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宁仲眉间郁结稍减,眼中更多了三分坚定。
“既然人是我杀的,那一切后果,就让我来承担。
做便是做了,尚有余力,亦除不平。
才算是真正得了大金刚拳的传承。”
宁仲此刻收拳,眉间戾气也已然消散。
但是他长身而立,却比之方才怒目之时,更有一股神意显现。
他的怒目金刚相,是因不平而现,又怎会将其对之与他生活了一年的村民。
金刚怒目,是因为菩萨低眉。
若无菩萨心,何来金刚怒。
“村长,你别怕。”
宁仲走向前去,扶住村长的双臂:“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您放心,就算吴王府当真因为这文士而动怒,这怒火,也绝不会蔓延到这里的。”
“小仲,你说的轻巧。”
村长妇人低头埋怨道:“人死在我们村,是你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能撇清的吗?”
有村长妇人带头,其他村民也是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了起来。
但其中意思,大抵都有对宁仲的埋怨。
“谁说,他死在了我们村?”
宁仲摇了摇头:“这锦衣文士来此,身旁别无二人。
为什么,就不能是有人在半路将其截杀?”
言罢,宁仲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坚定,好似一抹神光。
无可截断者,方为金刚!
“我会带着他的尸首,前往金华县城。”
“小仲,你这是做什么?”
听闻此言,村长眼中都流露出了惊愕之色。
“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你犯下了何等大错。
哪怕你投案自首,为了维护吴王的尊严,衙门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的留情的。
你如今去金华县城,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啊。”
“谁说,我是去投案自首去的?”
宁仲摇头道:“我去金华县城,是要去闯大牢!救张三!
而后,亲手将这具尸首,挂在金华县城城门之上!”
四周鸦雀无声,宁仲继续朗声开口。
“要想将一件事情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出一件更大的事情来。
当我做下此事之后,一个村庄,一个衙役,就已然不算什么了。
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死死地吸引着所有的注意力。”
宁仲轻声道:“可想杀我,他们,还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