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的基地很大,于是通风管道的长度也格外的长。
宫野志保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其中爬行了多久,她颤抖着双手推开盖口,跌跌撞撞的爬出管道,狠狠的摔落在地上。
她只穿了一件属于实验体的纯白长袖长裤,落在地上时不出意外的沾上了一大片污渍。
浑浊的泥水几乎浸湿整件衣裳,她倒在地上,神情恍惚的抬头向上看去。
头顶是一片阴沉晦暗的天空,看不见半点阳光,豆大的雨滴落下,发出哗啦的声响。
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下雨了。
宫野志保挣扎着从泥坑里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像是毫无头绪,又像是早就想好了目的地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逃去。
大雨会掩盖她留下的足迹。
这样看来,雨天其实是个好天气,但宫野志保却想到了睁眼后第一时间看到的人。
她更喜欢雨过天晴后的天空。
这具身体孱弱的让她感到格外陌生,不知道是因为药物效果,还是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中经历的事情,以至于只是奔跑就让她感到不适,潮湿的带着水分的空气吸入肺中时甚至让她止不住的咳嗽。
脸上冰凉的究竟是雨滴还是泪水,她早已分不清楚。
光脚站在街道路口时,她恍然想起,她早已无处可去。
父母的死亡让她从小就失去了家,姐姐的死亡更是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安全屋。
她没有自己的安全屋,大多数时候她的活动范围都仅限于组织基地内部。
就像笼子里的鸟儿,只不过圈养宫野志保的笼子格外的大而已。
而被饲养的宠物,早已失去了在野外独自生存的能力。
她在发烧,额头滚烫,大脑像是即将冒烟报废的电脑主机,苍白的脸上因为高烧而透露出血色。
昏昏沉沉的大脑依旧在努力的思考,有哪里是她可以去的地方。
工藤新一的家?那是极其危险的地方。
她原本想着要是药物效果在她身上实现的话就去找工藤新一,二人都是同样的情况。
可是如今昏沉却反而更加清醒的大脑告诉她——不可以。
她不能去,因为艾维克利尔也住在那附近,但她怕的不是艾维克利尔,而是……其他人。
有一个组织成员居住的地方,一定会有其他成员出没。
就像群聚的乌鸦那样。
所以不能去。
那她还能去哪呢?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她想要什么呢?毁灭组织?根本做不到的,这是毫无意义的想法。
那让姐姐活过来?让人死而复生?同样也是根本没办法做到的愿望,人怎么可能让死人活过来……
想到这里,大脑突然变得更加清醒。
atpx——4869已经能够做到让人幼龄化,组织的道路设想是正确的,而组织存在的目的是……
“WecanbebothoGodandthedevil.Sincewe’retryingtoraisethedeadagainstthestreamotime.”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苏。
让死者复苏,是组织的实验目的……
如果组织的研究成功的话,那么……
姐姐是不是就能复活了?
“啪嗒、啪嗒”
皮鞋踩着水的声音忽而变得极为清晰,仿佛就在她的身边。
“怎么不跑了?”慵懒的声音慢吞吞响起,似乎有些疑惑。
“雪莉。”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戴着黑色口罩,发丝几乎遮住全部眉眼,有着浓重黑眼圈的高大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站在不远处,眼神看似无精打采,却已然盯住了目标。
在看到那道漆黑身影的一瞬间,莫名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席卷而来。
宫野志保无意识露出惊骇的表情,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个人……
苏兹……
“你和艾维克利尔还真是让人不省心……”苏兹撑着伞一步步走到孩童体型的雪莉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
“尤其在给我增加工作量的这一方面。”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像是一边打哈欠一边说的话。
“变成小孩子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动手了……”他这样说着,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却已经掐上了对方脖子。
手上略一用力,便掐着脖子将人拎了起来。
宫野志保下意识的挣扎着,两条腿胡乱的蹬着,双手拼了命的想要掰开自己脖子上的手,却没办法让对方的手松开哪怕一丁点。
缺乏氧气让她处于高烧中的大脑越发种胀,眼前一阵发黑。
突然,那无法被她撼动的手终于松开了她。
“大人。”
宫野志保倒在地上,顾不得冷冰冰的地面,也顾不上自己身上多出的伤口是否会被细菌感染,只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哪怕被带着雨水的空气呛到也并不在乎。
发黑的视线逐渐恢复正常,她看到苏兹接通了未知电话。
但从那声大人与苏兹下意识站直的身体来看……
电话的对面,是那一位。
苏兹蹲下身,将手机放到宫野志保面前,却吝啬的不愿将对方纳入伞下遮片刻的雨。
那位……要和自己通话?
宫野志保看着苏兹手中依然处于通话中的手机,不可置信又惊疑不定的思考。
“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说的话吗?雪莉。”
对面有些失真的声音温和中透露着疏离,像个彬彬有礼的老牌贵族。
听不出性别,也听不出年龄。
她小时候说过的话?什么话呢?没有具体的提示,她如何回忆起来究竟是哪句话呢?
像是知道雪莉想不起来,电话中的声音再一次给出了提示。
“你是如何下定决心努力学习的呢?”
如何下定决心努力学习,才能够在未成年时便获得代号?
宫野志保的神情有些呆愣。
记忆回到了十几年前,约莫四五岁的时候。
组织为她进行了检测,测出她的智力高于常人,于是决定对她进行培养,并且准备将她带离日本,前往美国学习。
那时候的她当然不愿意,一心只想陪在姐姐身边,根本不愿意离开日本。
后来是为什么会愿意离开日本的呢?
因为有个女人跟她说了些话。
说了什么呢?
宫野志保回想起十几年前,一名金发的女人跟她讲述她父母死亡的真相,以及……
说出那句“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时言论的神态。
贝尔摩德。
十几年前跟她说这些话的是贝尔摩德。
“你不想拥有父母的陪伴吗?只要你成为代号研究员,终有一天,你的父母会在你的手中复活。”
那个女人蛊惑的对她说道。
于是记忆中从未体验过父母陪伴感觉的宫野志保,下定了决心。
这才愿意出国,并且之后学习的格外努力。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的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