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胠箧……”

“出自《庄子胠箧》。”

长白山的某处雪地上，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大一小，他们衣衫单薄，立于风雪中，在这漫天飘雪的极恶环境下，一般人早就冻死了，可这二人面色红润有光泽，丝毫没有被这恶劣天气影响。

“不错，以前学过?”

坐在左边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光头青年，赤裸上身披着一件破旧麻衣，七八十年代的裤子让他愈发的神秘。

而这位正是当年甲申之乱中36贼之一，也是八奇技六库仙贼的创始人——阮丰。

“有幸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不完全出于好奇自己上网去搜的。”

坐在阮丰对面的是个仅有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穿着用熊皮制成的袍裙，头戴熊头皮，单臂擎于腿上，撑着脑袋，乌黑茂密的长发很随意地披在肩上。

虽然年幼稚嫩，但一双湛蓝眼眸淡然如水，晶莹剔透，纯净无垢就像一张没有被任何颜色沾染的白纸。

“上网?”阮丰面容疑惑，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显得有些陌生。

“这个就没必要解释啊，说多也没有用。”路无泽没有说的太直白，比较隐晦，他虽然现在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但阮丰还在国内，就代表还不是开篇的时间线，或者更早!

“啧，你这小子……”

阮丰望着那只有六岁大的路无，有些感慨，究竟是说他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若非巴伦那家伙，恐怕阮丰已经陷入了吃人的地步了，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幕了。

但六库仙贼对身体的改变是极其扭曲的，让精神上的满足阈值随之提高，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但感兴趣的事情却越来越少，阮丰做了不少事情，但他还是越来越难控制住自己。

如今，把这六库仙贼传给这小子，究竟是对是错，阮丰如今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就传给了他。

但阮丰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是个天生的异人，这半个月来，有2/3的时间用于捕猎野兽制作衣服，真正用于修炼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修行的速度，尤其是那半天通六库让他惊愕不已。

笑骂一句后，阮丰说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句话你怎么理解？”

“我哪懂得这些呀!我要会这些的话，八奇技不就由我来创了吗？至于《庄子胠箧》似乎是庄子对于当时混乱时局的看法……”

“没错，修齐治平，从平天下的角度看没错。”

阮丰打断了路无泽的表述，开始了自己对于这篇的独特理解。

“但我只是个小小的修士，我有我的角度……小贼窃诛，诸侯窃国，若是一个人到了被称为圣人的层次，你觉得什么东西？才配让他起了盗窃之心?”

“……”路无泽下意识的望着天空，用手捧起一抹雪花撒向天空。

“呵！完全出于下意识?”对于这个样子的路无泽，阮丰有些担忧，这孩子的心境他至今没看明白，但从现在来看是属于很容易误入歧途的那一种。

还需要再试一试，测一测这孩子的心性到底定在哪里？是否信马由缰了？

阮丰思索之际手指上天开口道:“只有一样……这天地间的生机。”

“生机?”路无泽喃喃自语，他摸着雪地站起身来，看着阮丰。

“但我有一点不懂，人也算得上是天地生机的一类，那是不是代表六库仙贼也可以吞噬人？”

听到这话，阮丰第一时间就动了杀念，但看到路无泽充满好奇的眼神时，他不明白，若是不解，为何眼中没有一丝困惑？

“如果我说能，你会去吃吗？”阮丰面色平静，但周身环绕的炁是之前的两倍。

面对阮丰的问题，路无泽开心地拍着小手:“果然老爷子你已经陷入了吃与不吃的地步了呢!”

“什么!”阮丰为之一愣，难道这小子已经看出了六库仙贼的缺点了吗？

“好烦恼啊，要不要我把这功夫废了？毕竟我也不想日后跟老爷子你一样陷入这种无所谓的境地里。”

路无泽揉着太阳穴，对待这个问题，看似头疼无比，实则语气里毫不在乎，仿佛被废的，只不过是一门普普通通的养生功夫罢了。

这要是让某些屎佬知晓了，还不得吐口老血，证明一下路无泽的败家。

“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能让你长生的东西。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看这繁华的世界吗？有这东西的支撑，你无论想要干什么？都会有大把的时间，你不会因为衰老而烦恼，也不会因疾病而饱受折磨。”

阮丰笑眯眯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引你入魔的魔头，用尽让世人迷恋的词汇来迷惑你走进去，无法回头。

“确实，可我只想活着，不想吃人。”

听到路无泽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阮丰哈哈大笑:“还是太年轻啊，有的时候你想要活下去，不得不吃人。”

“那就别废话了，与其吃人，我宁愿得病老死，废了我这功夫吧！”路无泽张开双臂等着阮丰来下手。

阮丰摸着下巴望着路无泽，他越来越看不透这小子了，明明说话的语气异常坚定，可眼眸中总是透着那么一股无欲无求的韵味，就像是天生一样。

“人的一生总是需要经历磨练的，你就把这东西当做你这一生的修行吧，好好加油，我看好你!小子。”

阮丰眺望远方，看着那风雪皑皑的山川地脉，这无限的生机令人着迷，也如坠魔道。

“可……”

路无泽还没说完，阮丰开口说道:

“留着吧，真要下山的话，相比起你自身的先天异能来讲，这东西能保你命。”

此话一出，路无泽也瞬间闭口了。确实，六库仙贼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可以让世人明白自己是八奇技的传承人，他们的目光只会放在六库仙贼的身上，而非自己本身。

这样一来，自己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相较于安全。

路无泽也想过用隐忍和平庸来换取平静的生活，但事实证明他办不到，他的本性就是好奇与探索，他不可能放下那种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与乐趣!

换言之，他并不属于也不喜欢平凡恬静的领域。

阮丰讲了两句后转身下山，这一次，路无泽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跟在后面，而是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爷子，这一次真的要离开了?”

“是啊，你我的路本就不同。各走各的吧！”阮丰释然大笑，可没走几步发觉遗漏了几句话，转身说道:

“小子，你记住了，无论圣人还是賊，能守住自己的度就是自己度中的圣人。”

阮丰之所以说这句话，就是为了告诉路无泽，传你六库仙贼就是看你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度，圣人之所以是圣人，能把握住自己的度，但习得圣人盗，盗取生机的賊能否守住自己的度呢？

面对天地间的无限生机，你会不会觊觎，让人长生的力量对你的诱惑会不会让你放弃你自己的度？

自幼聪慧天资悟性极高，修炼一日如旁人十百年来锤炼苦修的路无泽自然也是明白。

但他也明白，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根本没可能一辈子做到守住自己的本心与底线。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