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然一片。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众人皆被方岩的描述,惊出了一身冷汗。
纵然随后又有其他声音发出。
什么辽狗不也如此对待咱们大宋的百姓,这次却鲜有附和者。
智光大师双手合十,脸满满全是痛苦、惭愧。
战争,无关对错,也永远毫无人性可言。
方岩顺了顺情绪,尽力不让自己代入,继续道:
“那男人武功超绝,随随便便一招,便能夺人性命。”
“但厮杀之初,他却只夺人兵刃,并未痛下杀手。”
“直到妻子被杀,愤怒难当,方才大开杀戒。”
“他杀了几人,又随便两招,便制住了武功最强的带头大哥跟汪剑通。”
“最后闪身掠至妻儿身旁,凄厉痛哭起来。”
“众人都以为他要杀了两人。”
“却不料,他仰天怒吼一声,手起刀落,随意便是石壁刻下一段契丹文,而后抱着妻儿,自悬崖一跃而下!”
“啊!”
众人皆是嗔目结舌,他们都当辽狗既已制住带头大哥跟汪剑通。
随后应该是大杀特杀一番,再嚣张而去,殊不料,他居然会这么做。
事情虽已过去三十年,现在听来,仍是惊心动魄,教人震撼不已。
方岩继续道:
“忽在此时,但听一声婴儿哭叫。”
“一个包裹自悬崖之下掷,准确无误落在汪剑通肚皮。”
“那契丹人伤心欲绝,原本以为妻儿俱死。”
“落到半空却又忽然发现孩儿没死。”
“毕竟不忍心,念如电闪,随即做出决定。”
“单单这份急智,已可怖可恐。”
“而他武功之高,纵然将你们二十一人杀得干干净净,又有何难?”
“带头大哥、汪剑通等人,不知那契丹汉子此意何为。”
“有人提议直接杀了那婴儿,却终究不忍心下手,最后还是留了那婴儿一条性命。”
群丐之中,忽然有人愤愤道:
“辽狗杀我汉人同胞,不计其数。”
“我便亲眼看见辽狗手持长矛,将我汉人婴儿活生生挑在矛头,骑马游街。”
“他们既然剁得,咱们为何杀不得?”
方岩冷笑道:
“人毕竟还是要有些底线的,你既然在此出言辱骂契丹人,显然是知道契丹人的做法不对。”
“现在你却鼓励学习契丹人,却不知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那乞丐面色一滞,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方岩继续道:
“当然,若他恶行累累,你如此报复,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他若非恶人,更大大对你好,你还如此狼心狗肺,你又跟你嘴里的辽狗何异?”
说着,他冷笑道:
“那你告诉我,这般行径又与禽兽何异?!”
群丐之中,有人嗤笑一声道:
“辽狗皆是恶魔,人人该死,哪还需要多说?”
“啧,辽狗全是恶魔?是否也可以这么说,宋人皆是良善之辈?”
方岩冷笑道:
“你嘴里那辽狗,名叫萧远山,契丹族人。”
“他自幼随汉人少林师父习武,乃辽国萧太后属珊军总教头。”
“此人深得萧太后信任不说,更致力于宋辽睦邻修好。”
“每每劝阻辽国皇帝对大宋用兵动武。”
“雁门关之役前,手不染任何汉人的鲜血。”
“嘿嘿……他这恶魔是否做的很不称职?”
方岩讥诮一笑,反问道。
至此,现场方才默然无声。
智光大师、赵钱孙等人,惊骇莫名,眼中满满全是不可思议。
实难猜透,方岩究竟是何方神圣。
瞧他不过二十余岁,但三十年前,那惨绝人寰的一战,却犹若亲眼所见。
不,更像是亲身参与,事无巨细,竟然全都知道。
就连他们不甚清楚的,也全都知道。
乔峰颤声道:
“你……你继续说下去……”
方岩轻吐一口气,缓缓道:
“带头大哥、汪剑通等人,最后也没下手。”
“他们将石壁的契丹文拓了下来,回去之后,再找懂契丹文的商贩翻译出来。”
“后来方才知道已被他人设计,更下不了手了。”
“而后便将那婴儿契丹衣服脱下,换汉人服装,送到少林寺下一家农户。”
“那农户并无子嗣,平白得了个儿子,自是感恩戴德,欢喜不已。”
乔峰声音愈发颤抖,道:
“那……那农户的名字叫什么?”
方岩再叹一口气,缓缓道:
“他名字叫乔三槐。”
乔峰仰天怒吼一声,凄厉叫道:
“不,不!你胡说八道!”
“我乔峰是堂堂汉人,怎会是契丹胡虏?”
“三槐公就是我的亲生爹爹,你……你再胡说……再胡说……”
声音哽咽,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说着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
忽然双掌一缩一推,直往方岩身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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