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薛聪贵小心翼翼的抬头与刘辩对视了一眼,旋即硬着头皮辩解道:“臣于家中苦思冥想...”
“住口。”
刘辩根本不等薛聪贵把话说完,当即毫不客气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朕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想好再说。”
刘辩说着,伸手在王梁捧着的那摞奏疏上拍了拍,冷笑一声,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再不从实招来,朕便在群臣弹劾你的罪名上,再加上一条欺君之罪。”
薛聪贵浑身一颤,当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部如实招了出来:“京营中军校尉赵煜于半年前来臣的府上呈递拜帖,臣听闻管家禀报之后,未及多想,只是草草的与他见了一面,虽说收了他带来的几坛佳酿,但也当着府中下人的面回了他的礼。”
刘辩见他又开始扯皮,于是当即高声提醒了他一句:“说重点。”
“是是是。”
“臣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登门拜访,然而令臣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日,赵煜竟然又带着一份厚礼登门拜访,那日正好闲来无事,臣出于好奇便让管家将他带到了书房。”
薛聪贵说着,偷偷的瞥了刘辩一眼,见他亦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于是连忙低下头,继续说道:“臣亲自接见了他,并与他进行了一番攀谈。”
薛聪贵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兴奋之色,而他说话的节奏和语气也随之变得轻快了许多:“经过短暂的攀谈之后,赵煜给臣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臣当场断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刘辩闻言,微眯着双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薛聪贵见状,先是一怔,旋即一脸兴奋的问道:“陛下竟也识得赵煜之才吗?”
刘辩面色一冷,道:“现在是朕在问你,你只需如实回答便是,怎么还反倒问起朕来了?”
薛聪贵尴尬一笑,连忙躬身请罪道:“呵呵...臣一时激动,言行无状,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多多息怒。”
“继续说。”
“是...”
薛聪贵默默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臣深爱赵煜之才,有意与他结交一番,自那以后,赵煜便隔三差五的来臣的府上小坐片刻,每当赵煜登门之时,臣都会命下人略备薄酒一壶,遂与他坐在凉亭中促膝长谈,纵论天下大势。”
见薛聪贵那一副摇头晃脑自得其乐的样子,刘辩感到十分的无语,道:“呵呵...这是朕自今年以来,所听到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继续说。”
薛聪贵自知失态,于是不敢再胡说八道,他直接省去了中间环节,直奔主题道:“一个月前,陛下突然让臣拿出一套具体的改革方案来,臣乃愚笨之人,虽苦思冥想了多日,却始终不得其法,恰逢赵煜再次登门,臣便主动向他问计,他推说需要些时间来思索应对之策,于是臣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他再次登门时,主动向臣提出了这项摊丁入亩的改革之法。”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陛下您都已经知道了。”
刘辩皱眉沉思了片刻,问道:“赵煜人品如何?是否怀有二志?”
“赵煜允文允武,既深谙兵法之道,又有治国理政之才,此等大才,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臣愿以项上人头向陛下保举此人。”
刘辩闻言,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拍了拍薛聪贵的肩膀,道:“若是照你这么个举荐法,估计你这颗脑袋给朕砍上十次都不够。”
见薛聪贵还想开口,刘辩不耐烦的向他摆了摆手,道:“行了,趁早闭嘴吧,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薛聪贵讪讪一笑,于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直到此时,刘辩才将目光移到了宇文成都的身上,道:“成都,去将赵煜带来见朕。”
“是。”
宇文成都无奈的长叹一声,向刘辩行了一礼,旋即默默地退出了养心殿。
与此同时。
京城东大营。
赵煜好似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发生在早朝上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副将的目光始终在跟着赵煜的身形左右摇摆,见赵煜一刻也停不下来,于是无奈的长叹一声,扶额劝道:“将军,您能不能坐下歇会儿?我都快被您给晃晕了。”
赵煜重重一拍大腿,道:“祸难将至,如今我早已心乱如麻,如何坐得下来啊?”
“将军本是一片好心,陛下又岂会不知?”
副将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道:“将军多虑了。”
“你懂什么。”
赵煜被副将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却仍不忘为他答疑解惑,道:“陛下圣明,其心深不可测,单凭本将私下结交丞相这一条,就够我全家死上八回的。”
“今日早朝,摊丁入亩之策一出,丞相立时陷入腹背受敌之境,若陛下有意转嫁矛盾,届时,只需着人于暗中散布此策出于我口,届时,我等如何得活?”
“嘶...”
副将闻言,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政治斗争极其凶险,将军身为武将,实不该参与其中啊。”
赵煜摇头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副将皱眉沉思了片刻,遂起身来到赵煜的身边,附耳说道:“为今之计,唯有两条路可走。”
赵煜心头一惊,望向副将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根本不给副将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挥手打断道:“你什么都别说,本将也什么都不想听,若是你敢将心中所想付诸于口,本将必亲手将你就地正法。”
副将当场闹了一个大红脸,旋即又讪讪的坐了回去。
赵煜踱步至案前,探手抓向案上的将印,将其拿在手中把玩了良久,遂两眼无神的喃喃自语道:“薛贼志大才疏,真真害人不浅啊。”
正当赵煜怀抱将印大发牢骚之际,宇文成都掀帘走了进来。
宇文成都在赵煜和副将的脸上打量了良久,旋即冷冷的开口,道:“你们是否已经商量出应对之策?需不需要再给你们一些时间?”
“要不我再出去等会儿?”宇文成都一脸玩味的看着二人。
赵煜惨笑一声,心如死灰的踱步至宇文成都的面前,双手奉上将印,道:“末将本是一片公忠体国之心,奈何遇到了一位志大才疏之辈...”
赵煜说着,忽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此刻已经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于是长叹一声,道:“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