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立现在有些心焦。

在见识童子的诡异手段后，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碎，若真的动起手来，毫无疑问会被轰成飞灰。

连续两夜的厉鬼失踪，疤脸想必已经发现，等待着他的结果，绝不会太好。

‘若是把这尸房里的神气全部吸收了，是否能有一战之力？’

尸房里飘散着浓度极高的神气，若萤虫飞舞，数量之巨，让他心动不已。

但若是把这尸房的神气都吸收了，疤脸必然会觉察，那就相当于直接宣战了。

而且……

‘这些满天飘浮的神气，不像尘埃，更像是……’

‘昆虫！’

不知是否高压之下，晋立眼里的神气，竟不像是随着气流飘浮，而是有意识地在选择目标，然后翩飘到尸身之侧，等待着尸身的宠幸。

在这种错觉下，越发觉得这些飘逸的萤光，在飘浮的时候不仅是怀有目的，更在飘浮的过程里，不断地扭曲变幻，仿若神语疯狂般呼唤，‘快吃了我，快吃了我……’。

而在此刻，似是察觉晋立内心的不平静，神语也在疯狂地蛊惑—

‘你真的有自信活下来吗？单是那两个童子，便已经如此可怕。’

‘更遑论能指挥两个童子的疤脸，他的强大，绝非你可以想象的……’

‘你只能抓住一切的机会，你只能抓住一切的生机，只有这样，你才可能活下去。’

‘把这里的神气全吸光，把这义庄的厉鬼全吃了，然后煽动所有的尸人，用他们的尸身垫脚，你才能逃出去。’

‘五丑很依赖你、姜午很信任你、刑刚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会是很好的挡箭牌、垫脚石……’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来吧，把这里的神气都给吸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还在犹豫什么！’

‘吸了这些神气，就现在！快！’

快你妹！

在神语的蛊惑下，晋立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内心极度渴望着摄吸这些神气，但在紧要关头，他突然醒了过来。

若是把这尸房的神气全吸光，不说逃不逃得出去，只怕在这尸房的神气锐减时，疤脸便会感知到。

到时便是唢呐一响，义庄吃席。

‘不过，若是从另外的角度来说，这些神气哪怕是活物，倒也没那么可怕。’

氧气有毒论。

有穿越前，晋立曾接触过一种理论，人之所以会衰老、会死，是因为吸食氧气，身体被氧化。

衰老和死亡，并没有单一的原因，但科学家虽口诛笔伐，却没完全否认这个观点。

人若不呼吸、便会直接死亡，吸食氧气、却只会缓慢老去，这道选择题的答案，根本无须思考。

而不单是人，所有的物体，都须结合氧化效应，若是氧气消失，高楼大厦，倾刻便会倒塌。

‘从厌氧生物到有氧生物，人类创造了文明，但在遥远的未来，谁敢说对氧气的认知，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者氧气，便是现今无法观测到的细菌、生物……’

‘若氧气之人类、如神气之神灵，那就算这些神气真在扭曲活着，倒也不是那么恐怖了。’

在想清楚这点后，这些飘浮的神气，似乎又化为普通的尘埃，不再扭曲、变幻。

‘不过神语倒是说中了一点，若是任何事都不做，结局只会是等死。’

‘先缓慢吸收神气，最少，把那些正在散逸神力，不会再复活过来的尸身神气，给摄取了。’

……

烛火摇曳，这是一间与其他房间截然不同的所在，虽光线昏暗，但仍看得出极为宽阔。

高台之上，供奉着一个纸扎的女童，腮红鲜艳、妙目圆睁，一手持铜锣、一手持棒，似是随时便欲敲开夜幕。

疤脸手里拿着三根香，神情肃穆，朝纸扎女童拜了三拜，这才恭敬道：“有请上神显灵！”

梆~

梆~梆~

梆~梆~梆~

在疤脸话音落下后，纸扎女童突似活转了过来，手持铜锣敲了一会，然后眼皮翻动，红唇竟发出了人声。

“哟，小疤啊？”

“你不是在桃城义庄造神吗？怎会突然找我？”

“大宝二宝呢？”

梆~

纸扎女童又是一棒敲在了铜锣上，铜锣声响，震得疤脸后退三步。

与此同时，两个童子的身影，竟从疤脸的身躯里掉落出来。

“我讨厌你，我不想看到你！”，大宝掉落在地，便极为厌恶地吼道。

“你老欺负我，我不跟你玩！”，二宝扮了个鬼脸，舌头呸呸。

“哦？”

纸扎女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疤脸，“你的法相，很讨厌我？”

疤脸脸色尴尬，后背更是渗出瀑汗，“上神，义庄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初神，似能食鬼。”

“小神不敢轻怠，便立刻来向上神汇报！”

“还请上神定夺！”

在这纸扎女童面前，义庄的上神变成了小神，姿态卑微。

“哦？竟有此事？”

纸扎女童嘴角拉扯出诡笑，然后一棒紧接一棒地敲动着铜锣，直至敲得大宝二宝捂着耳朵，泪眼汪汪时，铜锣声才歇了下来。

“此事如何，你且慢慢道来。”

“是。”

疤脸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将两个厉鬼消失，龙魂的怪异之处道出。

“有趣！”

“哈哈哈哈哈，真有趣！”

纸扎女童的笑声极其诡异，有若夜枭高亢，又若玻璃乍裂。

“所以你怀疑，这个初神能衍化‘百鬼夜行’神相，便想把义庄的厉鬼全给喂了？”

“不敢有此想法，一切全凭上神吩咐。”

疤脸深知万象境的神灵性情诡异，一个法相便是一种性格，此时降临的又不知是何种性格，不敢道出内心的想法，生怕突然就惹怒了眼前的神灵。

“若是真衍化‘百鬼夜行’，不说桃城义庄，便是王城义庄喂给衪，亦不为过。”

“现今儒神欲称帝，欲修神典而教化天下，四极之地更是蠢蠢欲动，大乱将起。此时若是多一个‘百鬼夜行’神灵，小疤啊，你可算立大功了！”

“若是这名神灵，能成长起来的话。”

疤脸内心暗喜，但却轻飘飘地把功劳推了回去，“这一切都是上神圣明，小疤不敢居功。”

这声‘小疤’，是他应得最为舒畅的一次。

正待再说些好话，疤脸神情大变，纸扎女童也眯起了眼睛。

他们听到了一声龙吟，一声不应在此时响起的龙吟。

白日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