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初神的命,对纸扎女童和疤脸来说,无关痛痒。
不说初神,便是连疤脸这般的旗神,也随时有癫狂之虞。
但晋立不同。
若他真的觉醒百鬼夜行神相,便有潜力成长为跟纸扎女童一样强大的神祇。
“这小子除了百鬼夜行神相,确实还有些古怪。”
纸扎女童揶揄道:“不错嘛小疤,倒不像平时那般无脑了。”
“上神过奖。”
“若非如此,你便不会在此观战。几个初神的小打小闹,并不比蝼蚁撕斗好看多少。”
疤脸内心有些得意,但神情却隐藏得极好。
虽琢磨不透这位上神,但总归见过祂几个法相,在大事处理的谨慎处,还是有些趋同的。
“那可未必。”
“有时候蝼蚁的撕斗,可比神灵互撕,有趣多了。”
“神灵互撕,无外乎为了香火和脸皮之争,但蝼蚁撕斗,却多夹杂着特殊的情感,那些早已遗忘的情感。”
“例如,毫无价值的同伙情谊。”
一拳轰退林仲永,晋立转身看向姜午,眼孔收缩,立刻紧张了起来。
姜午已是赤瞳。
而且从她疑惑的目光来判断,已然不认得他。
该死,这已进入红眼多久了?
竟连我也认不出?
“哈哈,晋立,哪怕你没死又怎样?”
“你的三个伙伴,都已经是红眼了,怕是即刻,便要癫狂。”
“你是想放任他们癫狂,还是想抓紧时间杀我?哈哈,哪怕你狠心抛弃他们,杀了我,你也要面对三个红眼尸。”
“你再厉害又怎样?”
“最终还不是跟我一样,孤家寡人。”
林仲永癫狂大笑。
从他此时的偏激来看,离癫狂也不远了。
晋立不理会他的挑衅,心急之下,便猛然举起了手。
姜午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慌张,头颅后仰,急欲避开。
条件反射啊这是!
但那高举的巴掌,却是比她躲闪的速度,还要更快。
意想中的巴掌声,没响起。
手掌只是轻轻地落到了姜午的脸上,若微风般轻轻抚了上去,同时,温柔的声音传来,“该醒过来了,姜午。”
“你忘了我,五丑、刑刚吗?”
“醒过来,我们都相信你,你能醒过来的,你,不会癫狂的。”
姜午被抚的脸侧,静无声息地热了起来,比她的眼瞳还要更红。
心脏猛烈跳动,似是被什么唤醒,连峰峦也镇压不住。
呼吸间,传来了淡淡的异样味道,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力量,从脸颊处传入,直冲天灵。
癫狂的欲望,似被渐渐抚息。
“怎么不是巴掌?”,大宝有些失落。
“你不懂,这就是传说的繁殖情谊!”,二宝似找到机会,得意洋洋。
“你教的?”,纸扎女童惊讶无比。
“惭愧,不曾”,疤脸又是一个爆栗下去,“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
“明明就是上神教的!”,二宝捂着头,哭泣爆料。
疤脸越发尴尬。
正准备又是一个爆栗,却听得大宝突然惊呼,“那个听墙根的偷袭了!”
纸扎女童翻着白眼看向疤脸。
眼见姜午愣在原地,赤瞳竟有褪却的趋势,林仲永便急了起来。
虽不知晋立是如何做到,但他明白,若是让晋立成功了,那便是一打四,他毫无胜算。
莫说是一打四,便是单独对上晋立,他此时也突兀没了信心。
能从地板下出来,代表着晋立从纸扎女童的魔爪逃脱了。
不管是得到了认可,或是靠着其他手段,绝不是他能匹敌的。
闪烁着寒芒的匕首,快若闪电地刺向晋立,但后者只是缓缓地转身,然后朝他举起了手。
在晋立扬起手的瞬间,林仲永突兀地定在原地,此时那匕首,距离晋立的手掌,不足一拳。
但就像是被急刹了一般,仅这一拳之距,却让林仲永感觉咫尺天涯。
“林郎,你还记得奴家吗?”
晋立淡淡地开口道,但声调却变得极为奇怪,似是男声女调。
林仲永脸色瞬变。
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去,此时晋立的脸庞,在林仲永眼里,似正不断地拉扯变幻,层层重叠。
而变幻之间,他似看到曾经熟悉的脸庞,曾经熟悉的人。
不,不可能。
怎么会是她?
林仲永想抽刀后退,但身躯却像是扯线木偶,完全动弹不得。
“你之前毒害奴家,此刻更是刀刃相向,夫妻本是同林鸟,你却为何如此绝情?”
晋立向前,缓缓取下林仲永手里的匕首,“你还拿着这匕首?想来,终究没完全忘了我。”
“当时,你还是个穷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怕你受别人欺负,便以此匕首,作为我们的订情之物。”
“你随身带在身上,这很好,但为何,你却用来割别人喉咙?”
“我的一切,在你眼里,便是如此不堪?”
“或是我太傻,终究没料到,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工具,都是可抛弃的物什。”
言语间,晋立已走到林仲永身侧,拿着匕首架在其脖子上,含情脉脉,“那一年,杏花微雨,我们在树下私定终生,这匕首,见证了我们的开始。”
“此时,便让它来结束。”
匕首抹动,林仲永的脖子上,一抹裂痕缓缓绽放,鲜血溢流。
但晋立并没停下,而是用刚抚着姜午的手,抚上了林仲永的脸颊。
而另一只手,却是拿着匕首,抵在后者心窝。
“你说过,你的心里,只有我。”
“青楼,不过是逢场作戏,当时,我真信了。”
“但现在,我想看看你的心里,是不是真的只有我。”
匕首扎进林仲永的心窝,缓缓往下划,带出一道极为狰狞的伤口。
伤口之深,整匕深入,伤口之宽,隐然可见心脏。
“好脏的心。”
丢开匕首,把心脏掏了出来,晋立鄙夷地看了眼,然后丢在地上,转身离去。
“没有我。”
此时,林仲永的身躯无力跌落。
喉咙被割开,心脏被掏出,意识已然模糊。
但他却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晋立的背影。
那个曾经的背影,此时为何,变得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