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然一笑,宁博阳又道:“哈代是锦衣卫门下的小旗,按说,廖指挥使出面,应该是名正言顺,只是你也清楚,你和廖指挥使都是张公公门下的,而张公公恰恰和钱公公不和,你说该怎么办?”
我不禁笑道:“你都说我是张公公门下的,我怎么能走钱公公的门路?”宁博阳眼珠转了转,道:“事在人为,举足轻重的人有时候是办不了小事的,正如我们这些小人物,办不了大事一样。不过,几年之后,这话未必是对的!”
我一直觉得宁博阳很神秘,而且廖建忠也和我说过,要提防宁博阳,但我们是结义兄弟,这份心思还是差了许多,眼见有人领着夏雨春来报事,我只能点点头,道:“等办完这趟差再说!”
昨夜锦衣卫下了文书,顺天府便封锁了这里,夏雨春更是万分积极。他远远瞧见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却又很快堆满笑容,未等别人开口,他深施一礼,道:“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夏雨春参见锦衣卫千户大人!”
我见他弓着腰,急忙说道:“夏指挥使,我们也算是熟悉,不必多礼,前面情况如何?”
“回千户大人,今日卯时,杨大人,不,杨洪从钦天监值宿归来,从早市买了些食物,就回家了。按照惯例,他辰时会再次出发!”
“嗯,既然如此,宁总旗,速带领各位弟兄,把他家围,夏指挥使,你的人封锁街口,我们这就去抓人!”
杨家只不过是临街的五间小房子,庭院不大,院墙低矮。院中种了一棵柳树,正是寒冬季节,光秃秃的。房顶的烟囱已经冒烟,我们毫不费力地就闯了进去。本来想各个房间同时闯入,但我想起廖建忠说过,他家有位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我忽然有些于心不忍,问准杨洪居住的房间,示意宁博阳叫门。
门开了,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打开了门,她的面容端庄,虽然打扮普通,却有几分姿色。宁博阳举起腰牌,道:“锦衣卫来此办案,要见杨洪杨大人!”妇人并不慌乱,道:“我丈夫刚刚当值回来,正在休息,几位大人,可以到书房一坐!”
宁博阳摇摇头,态度生硬道:“我们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阻拦!”说着,便往里间闯,我低声道:“不得莽撞!”大家还是涌进来,四处看看,不觉傻了眼,这里只能用四壁徒墙形容了!杨洪正在书房里闭目养神,我们突然进来,他吃了一惊,猛然惊醒,瞧见我们的装束,顿时明白。他站起身来,咳嗽几声,瘦弱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他两只眼睛布满血丝,一看昨晚就没有睡好,他捋捋胡须,冲我们拱拱手,道:“几位大人,容下官洗把脸,穿好官服,便和你们走!”
宁博阳看看我,刚进来时,我便觉得这里寒酸,细细打量,也确实没有什么物件,可见这家主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心中有几分怜悯,也许是我总能遇到大富大贵之人的缘故吧,而这位杨大人看去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当下点点头,道:“可以,既然杨大人知道我们为何而来,我们也不难为你,我们去书房等你!”
说着,只留下宁博阳在身边,其余人都退了出去。我信步进了书房,发现这里很小,但书籍堆得满满的,墙还挂了一幅画,是寿星送桃,极为普通,我心中大疑,杨洪一定是读书人出身,通过科举做的官,怎么能挂这种画。而书案同样堆放着书籍和笔墨,我瞧见有张纸写满了字,似乎没有写完,那字迹刚劲有力。
待我看了一下写的内容,吃了一惊,竟然开的药方,确切讲是补药方,只是药材不是名贵的人参鹿茸等,取而代之的是平时再普通不过的青菜。
我心中好笑,宁博阳以为我发现什么重要物件,赶紧过来,我把清单给他看,他皱皱眉头,道:“这是菜谱吗?”我不禁大笑,道:“这是药方,比如说萝卜通气,生姜辛辣!”宁博阳撇撇嘴,道:“我忘了,你以前是郎中!”
不多时,杨洪穿戴整齐走了进来,道:“两位大人,我们可以走了!”我很纳闷这里的一切,不禁问道:“杨大人,您开的可是药方?”杨洪道:“下官有八十岁的老母,本该和儿子颐养天年,怎奈下官家贫,有惦记老母身体,便找来一些医书,自己研究,用这些平时能够买到的东西,调味好,给老母服用。”
我点点头,道:“早就听说杨大人是个孝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杨洪摆摆手,道:“老母一生吃了太多苦头,做儿子就该孝敬母亲,此乃天经地义的道理,孝子贤孙都是外人给的,和我无关。”
宁博阳听了,讥笑道:“杨大人,你自己犯下的罪,只怕会牵扯到你的老母亲和家人,既然有这份孝心,又何必如此呢?”
杨洪哈哈一笑,道:“天有道,日月穿梭。人间有义,善恶自清。太祖皇帝借鉴前代宦官干政,早已立下‘内侍不得干政’的规矩,当今皇幼冲,被八虎蒙蔽,但我们做臣子的,不能坐视不管,这也是臣子该做的事情。”
他说的颇为慷慨,我瞧着时辰不早,打住他道:“我们不过是奉命带杨大人去镇抚司,您有什么话,等到那里再说吧。请吧!”
杨洪倒不客气,大步往外走,迎面碰到杨夫人,她端来一碗姜汤,柔声道:“相公,请您喝下姜汤,暖暖身子。您当值回来,还没有吃饭呢!”
杨洪接过姜汤,道:“母亲大人可喝了?”
“母亲还在休息!”
“好,待母亲大人醒来,你一定要喂给她喝。我就不去辞行了,母亲大人若是问起,就说我出差去了外地。”
“相公放心,母亲和孩子都有我来照顾,你要多加保重!”杨夫人深情款款,话语却是平常。
我心中感叹,杨洪此番去镇抚司,只怕凶多吉少。
我们出得杨家,大街不少街坊邻居冒出头来观望,杨洪昂首向前,杨夫人跟在身后,夏雨春看见了,一摆手,两个捕快提着刑具向前,想要给杨洪戴,我摆摆手,制止道:“这些用不着的。”杨洪看我一眼,略一点头,这时,从后面跑来两个孩子,抱着杨洪,连连叫喊:父亲!
原是杨洪一双儿女,年纪都在十岁左右,声音里夹杂着哭声,让人听了,有几分不忍,杨洪抚摸孩子的头顶,缓声道:“华儿、青儿,父亲去趟衙门,办些公事,你们不要这样!”年纪稍大的华儿道:“父亲,您在骗人,往日您出去,都是一个人,今天来了这么多叔叔,肯定有事,您要多保重呀!”杨洪大笑,道:“父亲的好华儿,你也是大孩子了,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帮着妈妈做些家务,带好弟弟,孝顺奶奶!”
杨夫人走过来,拉住两个孩子,道:“相公,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们的,你,你也多保重,过些日子,我去看你。”杨洪点点头,杨夫人又看看我,深施一礼道:“这位差,请您多加关照我家相公!”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看看时辰,道:“出发!”夏雨春跑过来,道:“千户大人,按规定,需要抄他家的!”不远处的宁博阳也冲我点点头,我摆摆手,道:“家徒四壁,我们还能抄些什么?回去!”
夏雨春大声说了一句:是!早有人牵过马来,我翻身马,瞧着四周的老百姓,心里说不出的烦乱,匆匆扫视一眼众人,却看见人群中平六哥和舒儿都站在那里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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