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人群,站立于镇中心的边角落,大概有几百人,男女老少都有,清一色长衫,往最中间那里看去。
四个仆从似的青年男子,抬着那顶朱红色大轿,在中间停住。
穿着黑布衫的下人们挡在周围人群,让人群无法靠近大轿。
红本应该代表着喜庆之色,此刻在人群黑影的照耀下却显得如此诡异,仿佛被人泼了黑狗血一般。
楚言缓缓挤进人群靠前面的位置,刻意用旁边男子遮挡住自己。
大轿在前面停住,奇怪的是四个年轻男子,一滴汗都没流下。
他们穿的是布鞋,一袭青衣,古代人的服饰。
这里估计是架空历史,这里并不符合任何一个朝代,说着白话文,穿着古代服饰。
好错乱的感觉。
朝代这条线索被切断,楚言心里默默把这条线擦掉。
周围的男人们在小声交谈着。
“周家那位周可心,到底要嫁给谁啊?”
“不知道..我们两天前才得到镇长的通知说请全镇人来看女儿结婚。”
“我私底下偷偷问过镇上的适龄青年,都没人承认自己是娶周可心的那位,如果真能娶到她..没有人藏着不说吧。”
说话的那人,眼神忍不住往红轿里探去,带着一点对美好的向往之意。
楚言在近处默默听着,他可以很确定这次任务必定与这次婚礼有关。
话说,哪有人会把自己女儿的轿子抬给这么多人看,一般不都是走一圈么?
但现在就这样被抬在中心的位置,一动不动。
这让人感觉到很刻意,像是镇长故意把自己女儿的婚礼展露给所有人看。
镇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黑压压的人群把这里团团围住,同样呈一个圆形状。
仿佛什么邪教仪式一样,周围人群在窃窃私语,如无数黑影。
“你说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和可心小姐结婚。”
“怎么可能?我们镇上的姑娘,和外人通婚可是会..”
那人说到一半之后便不再言语,面色忌惮。
和他对话那人毫不在意:“你怕什么,不就是夫家会死于非命吗,现在镇上都已经封了出入的通道,又没有外人,说也没什么。”
“好像也是。说起来真是奇怪,只是为了可心小姐结婚,镇长需要封出入通道吗?还派那些下人把守。”
“嘿,兴许是有其他事情吧。最奇怪的事,还是那些个死于非命的夫家,往年从没出现过,自从去年开始,我们镇上的女孩儿只要出嫁,夫家必定死于非命。会不会和那个传说..”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看,镇长来了。”
楚言微眯眼睛,将这些关键词语全部记于脑海中。
“不知道新郎是谁的婚礼”“死于非命的夫家”“暂时不得出入的小镇”“那个传说”。
这些名词可以串联在一起,慢慢把真相理出来。
矮小的中年胖男人,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他穿着青色褂子,两挂胡子沾在肥脸上,显得十分猥琐。
这明明是他女儿的大婚之日,却面无表情,仿佛不是成婚之日,而是他女儿的死期。
周围的议论声降低下来,这看起来很猥琐的周镇长显然很有威严。
“大家都静下来,听我说。”他抬起黑色袖口,眼底里有一抹冷意。
那细微的议论声也消失了。
“今天是我女儿周可心的大喜之日。”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可语气里满是不忍,就好像这“大喜之日”是女儿的葬礼一样。
“可心的夫家..是海妖杌。”
人群里有一些面部苍老的老人,全部脸色发白。
几百号人都带着惊讶的表情,他们生活在灶王镇,自然知道“海妖杌”的传说。
楚言盯着红色轿子里的人影,身材曼妙窈窕,她应该能听到自己父亲的讲话,可是却没有半点反应。
如果是寻常女子,听到自己要嫁给妖怪,指不定得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是因为之前提过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人群中传来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
“天啊,那不只是个传说吗?真有海妖存在?就算真有,为什么可心要嫁给它?”
“不知道,但我觉得和这一年的怪事有关。”
“你是说我们镇子出嫁的女人,都会克死夫家这件事?”
“不好说,不好说...”
周镇长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轻轻咳嗽一声。
“阿水,你是说..那个东西回来找我们了?”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问着他,身形竟是止不住的颤抖。
被称作“阿水”的周镇长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肯定还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件事。”
周围人群全部肃静下来,等着他的发言。
“一般这件事都只有镇长和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才能知道。”
那些老人们欲言又止,眼睛闪烁着,似乎都不想开这个口。
最终,周镇长缓缓开口。
“灶王镇一开始并不适宜居住,因为天难频繁。”
“直到先祖们后来用祭品供奉着一名叫做杌的海妖,它有神奇的力量,可以保佑灶王镇的人们不受灾害侵扰。”
“但是,它是妖,终究有一天流露出了贪婪的面容,说需要年轻女子的献祭,才能抵抗天难的侵蚀。”
“而先祖们自然不肯,说不需要它的力量,而靠族人一起撑过天灾。后来杌离开了,在临走前说自己毕竟帮过灶王镇,就要收取利息。
“利息是在三百年后的这一天,月圆之刻,将要和一名灶王镇所供奉的年轻女子在最初契约之地成亲,否则将报复灶王镇的人。”
人群一片哗然,没想到镇上居然有这样的传说。
“而去年的今天,正好是三百年,但我们没有献上供奉的新娘,而自从去年开始,我们镇上的姑娘只要一往外面嫁人,夫家就会遭遇不测。”
“而我私下找过那些姑娘,说在洞房的那一个晚上,会听见飘忽的歌声,听完之后,全部都昏迷,夫家再莫名其妙死去。”
周镇长轻叹一声:“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两天把镇子出入口封闭的原因,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的情况。”
“这是杌对我们的报复!”
他斩钉截铁地说着,语气愤然,两撇胡子抖起。
广场上的所有人似乎都被这种愤怒所感染,一个个义愤填膺,那些大小伙子们还把袖子撸出来,露出壮实的小臂。
楚言紧盯着红轿里的影子,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