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间，他已被碧袍人锁住脖颈。

药仙教主震恐之至，催动丹田中本命蛊虫，又沟通万圣坑中十大毒蛊，皆无声息。

“你，你是谁？”

碧袍人晃首：“我不是说过了。”

药仙教主强自冷静：“阁下，阁下既然踏足如此境界，必然是超凡入圣的人物，何必与我药仙会为难？”

李沧溟瞥了眼万圣坑，白骨如此刺目。

药仙教主心思电转：“阁下境界天高海深，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间的至理？”

“是啊，没有一点理论支撑，还真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阁下此言差矣，何为丧心病狂？”药仙教主鼓动唇舌：“人为万物之灵，蛊是天地真精！我药仙会深合人道、地道、天道，阁下如此人物，岂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欲求天下间最强之蛊，必以万物之灵长炼之！”

李沧溟点点头：“有想法。”

药仙教主眉飞色舞：“只要能炼出最强之蛊，一点牺牲又算什么，阁下切莫作小女儿姿态。”

“再者说了，天地万物，孰能不争？草木争光；百兽争地；人争名争利；这天地中间的尘界，本质就是倾尽造化之工，用以养蛊的器皿啊！我药仙会以人炼蛊，原是溯本追源之事，大善大美也！”

李沧溟道：“了不得，好大的事业，那这些白骨同意吗？”

药仙教主笑道：“诶，阁下无需妇人之仁，免得自寻烦恼。虽说没有经过同意，但人间至理，不过弱肉强食四字，这些白骨来到人世，长大之后还不是受更强者所食？我药仙会助他们一步达到终点，结局都一样！”

“果然大有道理。”

“以阁下的境界，领悟至理，必然一日千里，大有作为，老朽不敢居功，更愿让出药仙教主宝座，聆听教诲。”

李沧溟哈哈大笑：“我听了你的道理后，也来弱肉强食一下，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什……什么？”

李沧溟笑眯眯道：“如果弱肉强食能说明一切，还要人性做什么，还要人作什么，人好不容易进化出来，你倒是一朵奇葩，好好一个人不去做，偏偏要效仿丛林中的野兽，大开历史倒车就算了，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说着将药仙教主丢进同类之中。

殊不知药仙教主不惊反喜，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万圣坑中毒虫无数，尽受驱使，或有一线生机！

碧袍撩开，雾气朦胧。

药仙教主颅内激荡，双目暴突，甚至没有注意毒虫的惧怕。

脚踏地面，土石凸出，一声高亢的惨叫响彻云霄，许多爆豆一样的声响为之伴奏。

……

“发生什么事了？”廖忠等人正是头疼药仙教主负隅顽抗，忽然地面摇晃，连忙跑出帐篷。

战术望远镜的镜片中，药仙山药仙大殿，轰然炸裂。

无数土石如流星划过天空，药仙山的山顶都削去一截，每一个观察到的哪都通员工，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忽然地震，天助我也？

不过这老天爷的发威，未免太过慈祥了，偏偏药仙会本部出了事？

当众人奔赴半山腰，烟尘仍未散去，残垣断壁之中，连一点尸骸的碎片都没有留存。

“廖头，这里还有个小女孩活着！”

废墟中的绿瞳少女，抓着一片碧绿的菩提叶，痴痴凝望身侧。

叶上有些字迹：“禁其蛊毒三月。”廖忠喃喃念出，又觉得那叶子有些眼熟。

……

一双绿瞳浮现眼帘，又缓缓化去，李沧溟仍是有些好笑，一个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货色，和他大谈弱肉强食。

那场面，好比一块红烧肉叉腰大喊大叫，‘俺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速来！’

哂然发笑，透气是透过了，虽有些不快，诛杀渣滓却也心念通达。

遥望天边，双日高悬，碧阳仍是迷雾笼罩，外面是一人之下世界，又有什么太古秘境？

李沧溟摸着下巴：“它会发芽吗？如果它在汲取洞天维持的力量，发芽需要的能量指数，也太夸张了。”

……

时光匆匆如流水不回，岁月茫茫似覆水难收。

练气大圆满，一身力量无比雄浑，站在凡人面前，就能让人如望高山，如临东海。

然而这个阶段，其实还是躺在地上打滚，没有正式走路。

筑基修士，才算褪去凡胎。

其得寿元三百六十载！

神识凝缩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灵力强横不必借助外物能肉身飞行！

更可参悟种种神通，超乎凡人能想象的极限！

……

青叶菩提树扎根灵田之中，已有百丈之高，独木成林，巍峨壮观。

树下的人躯，浑身铺满了苔藓。

看上去渺小不堪，百丈菩提树上的无数绿叶，却随着他绵长的呼吸而摇曳，奏出清脆悠扬的自然之歌。

天边传来响声，又有人掉了进来，许多年纹丝不动的他，倏地睁开双目，大为意外。

“怀义，竟然是你。”

……

张怀义重重摔向地面，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如鹅毛落地。

头顶一轮绿色太阳，几乎将整片天穹染碧，原本的金日化作暗夜萤火，放出微不足道的光辉，仿佛随时都要消亡。

他不受控制的怔住，魂灵欲要脱体而飞，转瞬焕然一新，蓝天白云取代了碧天。

恢复过来，怀义闷哼一声，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令人生不如死。

当年打下的根基如此雄厚，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今朝身中奇毒，仍然在庇护着他。

声音适时响起，顷刻间就唤醒他最久远的记忆。

老迈枯瘦的身躯飘向一处，仙家府邸，十亩灵田，百丈菩提，如此种种同一时间挤入眼帘。

李沧溟倍感唏嘘：“怀义，你老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苔藓块块落地，覆盖的白衣竟是一尘不染，面容较于当年甚至更为年轻，依稀十七八岁。

张怀义瘦躯震颤：“仙师。”

他须发皆白，面上沟壑纵横，身上飘出老人特有的味道，身受重伤，生息奄奄，又有垂死的腐朽气。

“我为你治伤。”

说着菩提树掉落叶片，翠绿如玉，光华闪烁，清香盈满口鼻，张怀义的呼吸都有力三分。

灵田中也飞来灵果，滞于叶片之上，两者缓缓交融，生机气息喷薄而出。

张怀义平复心绪，又生出震撼万千。

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懵懂稚子，而是悟得八奇技之炁体源流的顶尖异人，在整个异人界，足以排进前三。

斩杀一干甲申余孽，生命即将来到终点，却又来到此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