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于长风脸皮早已厚如城墙。对他这个行当里的人来说,诈犯人早已经是稀松平常。
因此,哪怕面对翁继然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讥讽他的情绪也依旧是古井无波,与此前那个易怒易暴躁的形象截然相反。
单论骂得难听与否,翁继然这番话显然还差得远。
“只是一个猜想而已,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论据前你们三人在警方看来都有嫌疑。还是那句话,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最好不要擅自离开第七区。”
扬了扬手中那出去一趟后带回来的文件夹,于长风独眼扫过明显对他露有畏惧神色的两女,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翁继然的身上:“尤其是你。”
真想要杀人的话,作为赏金猎人的翁继然无疑是最有作案能力的那一个。别的不说,光是那用量不小的炸药就不是普通人能搞到手的。
翁继然有渠道,有能力。当然,他没什么作案动机。
最起码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是没有。
而眼看着翁继然被警告,像是克服了心中情绪一般的汪梓喜站了出来重声为自己、为翁继然辩解道:“于队长,这家西巷私房菜的老板高贤是我丈夫、女儿被害一案的知情人之一,我请翁先生来帮忙是为了调查他,而不是杀了他,因为杀了他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我知道,所以你也是嫌疑人之一。”
于长风翻了下手上的文件夹,确认了一下照片与名字后这才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汪小姐是吧,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请你理解一下警察的工作。”
“我不理解,你们警察的工作态度让我很失望。
“我的丈夫和女儿明明是死于非命可你们却偏偏和集耀集团同流合污,现在集耀集团还要把所有的账目亏损全部推到我丈夫头上,这就是你们警察的工作态度吗?!”
据理力争的汪梓喜情绪再度沸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翁继然却出人意料的并没有阻拦,反而是任由自己的委托人厉声质问着于长风这位警局老油条。
甚至于连琳达·玛丽塔想要上前劝阻一下都被翁继然给伸手拦下。
“?”
“让她发泄一下吧,这件事在她心里已经憋很久了,难得有个释放出来的机会。”站在委托人的角度,翁继然很理解汪梓喜现在的心情。
同样的,站在警察角度上的于长风也理解。
在他封锁了发生爆炸的保利香谷汇并将与身上带有犯罪预告函的高贤有所交集的翁继然三人带回警局后,他就已经查过了所有能翻查到的资料,在汪梓喜家中所发生的悲剧自然也在了解范围内。
所以他并没有回嘴,而是任由情绪愈发激动的汪梓喜指责。
从翁继然如此笃定地找上了高贤来看,汪梓喜丈夫、女儿坠湖一案必定有所隐情,否则的话以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其是决计不会接的。
这也就意味着当初处理这个案子的警察确实是让人失望了。
“我为了给有志他们平反找了很多警察,我曾经一度很相信你们,相信你们只是暂时性的被蒙蔽了双眼,可最后的现实是你们盖棺定论,草草结案!”
没有人阻拦打断的汪梓喜比划着右手,五指的指尖全部聚拢在一起,手腕上下轻轻晃动着以便自己更好的表达出自己那憋屈了许久却无从发泄的委屈与悲哀,情绪沸腾到难以自持。
“你们警察联合集耀集团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的生活,现在为什么还要把我和我唯一的翻案希望当做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为什么!
“为什么!”到最后是近乎于沙哑的嘶吼声,嘶吼过后,便是汪梓喜那情难自禁的啜泣。
于长风沉默着,微微张了张嘴,却没能够说出一句话。
整个喧闹的办公区大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落针可闻。
“你和你的部下们或许是个好警察,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凝视着于长风良久,拦住了琳达的翁继然这才开口打破了这诡谲的氛围。
插兜的双手缓缓抽出,摸出一包纸巾缓缓踱步至汪梓喜身旁,贴心地撕开了包装为其抽出数张递到她面前。而后方才搀扶着委托人招呼了琳达一声,与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条路的于长风擦肩而过。
“你们这个案子我会重启调查。”背对着三人,于长风缓缓开口道:“无论是模仿犯罪也好,还是真的连环杀人也罢。”
翁继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扶着汪梓喜推开了办公区玻璃大门:“建议坐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下午的慈善演讲,感受集耀集团爱的无疆。”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提醒的话语萦绕在警局上空缓缓不曾散去,脸色不变的于长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敲了几下桌面上的虚拟键盘——
“检索资料,集耀集团、集耀慈善基金会、高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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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贤,今年48岁。职业是建筑师,目前名下有三家建筑公司与一家饭店。
从目前可公开渠道能够查到的信息来看,其与集耀集团董事赖志行并无关联。但在经过我找了某些朋友渠道之后,我打听到了一些事。”
第七区,58街区,老街古董店。
坐在老板椅上的翁继然腿架在桌面上,听着搭档韩越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大约是在一年前,赖志行曾经在某个宴会场合里认识了公子哥赖志行,在投其所好后很快就拿到了集耀集团的某些小订单。
在赖志行转到基金会后他并没有放弃,反而追加了投资,让赖志行愈发相信他。他那个叫做西巷私房菜的店面也是在那时候规划开的,不排除有为其打掩护的嫌疑。”
“建筑师?建筑公司?”翁继然皱眉,疑惑地嘀咕了一声。
“对,滨江要建的那条海底隧道还记得吧,就你常去钓鱼的地方。
“高贤的建筑公司就是乙方之一。那个项目根据我所查到的信息来看最初是没有高贤的事。是在其与集耀集团董事赖志行搭上线后这才挤掉了一家竞争对手上位。”
归家的马路之上,西装革履还头戴礼帽的韩越看着手中记事本上所记录下的信息凝声道。
“这样吗……我知道了。老韩,再去查查滨江连环杀人案的相关信息,越具体越好。”
“滨江杀人案?你不是对那个案子不感兴趣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这一次我们大概要两个案子一起查了。”转着在指缝间来回转悠的钢笔,翁继然抬眸看向了被自己写满了内容的黑板,而后微微低垂着眼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