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汽车终于停在了克克劳伦市的北市场。姨妈有些心慌意乱、举止失措。最后,还是坚持她的主张,给外甥卸下来一半的旱烟,让他独自在这北市场摆摊零售。她先随车去南市场卸下另一半旱烟,如果价格合适,姨妈就一并的批发出去,立即回头来帮外甥。说完,她挥手叫来一辆人力车,指挥外甥和车夫卸下来汽车上的14包旱烟,剩余的14包旱烟姨妈拉到南市场。
姨妈在车上就反复交待了他如何卖烟,以及价格的灵活掌握,市场各种管理费用等等。段洛英有些怅然若失,他本来就是迫切希望和姨妈在一起卖旱烟,这开端就他一个人摆摊,他毫无经验,懵懵懂懂,仅凭姨妈的嘱咐还是六神无主呆头呆脑。可她知道姨妈的脾气,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望着姨妈乘车绝尘而去,他顿感凄凉无助惴惴不安。
他懵头转向,只好跟随那个车夫到处寻找摊位,找了半天,总算是找了个能摆摊的地方,把货物放下,给了车夫4元钱,又交了管理费、卫生费、初入市场费及治安管理压金,他还没等卖货,姨妈给的30元钱只剩下15元6角了。
他简直是惊魂未定狼狈不堪,极力的稳了稳焦虑无比的心神,安慰自己,莫慌,莫慌,姨妈会很快就回来帮助他的,等卖了这些上上之品的绝佳旱烟,啥困扰不都迎刃而解了。他瞥了几眼周围有几份卖旱烟的摊位,跟姨妈上的货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的差距,自己只要一打开包裹,一会儿就得是手忙脚乱供不应求,姨妈还他死守3元一斤的价格,他主意已定,1元2角他就都卖了,一斤也不留,挣钱就好啊!1元钱一斤也行,能挣个百八十元的就乐不可支了。怪不得姨妈长年累月的做生意,真是挣钱啊!那几个卖旱烟的摊位要价9角,他的旱烟在整个市场那是奇货可居无与伦比,要价1元4角不会起纠纷的。他交齐了各种费用,管理人员已去别的摊位了,一些顾客也都好奇的聚拢在他的摊前,他也信心满满的招呼大伙儿来看看他的绝好旱烟,价格合理。
他得意的打开了上面的一个包袱,哇……咦……唉呀!怎么回事?只见里面的旱烟都是灰扑扑、黑乎乎的,烟叶上还有灰尘,散发一种霉变的气味儿,裹着烟草的辛辣味儿更是令人难以忍受,众人纷纷掩面避让,周围的卖货人更是讥笑不已。
段洛英大吃一惊,颇感意外,窘态之下慌忙打开第二包、第三包……直至第十四包全部都打开了,他才彻底的傻眼了!别说有一包好旱烟,连一叶儿好旱烟也没有啊!都是霉变腐蚀的旱烟,不仅如此,里面还夹杂着垃圾……段洛英这才如梦初醒,不仅是气消胆夺,欲哭无泪。姨妈的种种反常之举才算是有了合理的印证啊!忍住众人的冷眼与恶言,默默地将这些万难出售的14包旱烟又都重新的包裹好,想找个堆放垃圾的地方扔掉,别给市场与大家伙找麻烦啊!这时,一直在旁边儿看他笑话的一位老汉对他说道:“我看出来了,你这是要扔掉啊!别费那劲儿了,你初来乍到,弄不好还得挨罚,这些破玩意都给我吧,你还能雇车拉走啊?给我得了。”
段洛英明白这人的意图,想在他这些成捆儿的烂烟里挑选一些腐蚀轻微的烟叶儿,夹杂在碎烟草里卖掉,欺骗顾客。一想到此节他怒火中烧,难怪老百姓都骂“奸商”,说这种人奸诈无比,毫无良知,见利忘义,寡廉鲜耻,无所不用其极!跟他们的亲爹都没有半句真话,今日一见果然是千真万确毫不夸张,只可惜他是自投罗网,引虎自卫。他本想拒绝这个与姨妈一样卑鄙无耻的家伙,可又怕这个行皮子使坏,他再被纠缠不止,现在,他绝不按诡计多端的姨妈事先谋划、安排的路走了,他偏要找姨妈去,哪怕要回来300元也行啊!咽下这个哑巴亏回家去,他还有何脸面活着啊?
姨妈完全参悟透了他的性情短板儿,心慈面软,一贯的谨小慎微,忍让低调,这一次他一定会在姨妈的算计下狼狈、汗颜、灰溜溜的返回家中,说出来了,全家人也是徒呼奈何;不说,他只有暗气暗憋。反正,姨妈下此狠手就是没想以后再来往,不念骨肉相连的亲情了。
他要把这14张包袱皮儿及杆秤给姨妈拿回去,免得让精明过人的姨妈找到把柄。那个满脸不屑的老汉见他还要包袱皮儿,气乎乎的把这些发霉的旱烟都扯下包袱皮儿甩给他,他这才夹着一捆包袱皮儿去南市场找姨妈。真是悔恨交织惶惶不宁气急败坏,无以复加。
他本以为自己有文化,又正义、善良,耿直,无畏,定会好人有好报,就是坐了六年牢,国家也已经还他公正了,他始终立志于光明磊落不改初衷。可是,往日总给他人拿主意的他,此刻又迷茫了,到底是认倒霉回家,还是向阴险歹毒的姨妈讨回一些损失呢!这次来找姨妈做生意就是他自食苦果。嘿嘿,这15元6角正是他来时候花的路费啊!姨妈也太狠毒了,连饭钱都不给他留啊!也是,姨妈知道他会吃不下去饭的,他都不觉得饿啊!
他伫立在车来车往人流汹涌的街头热泪滚滚而下,良久不息,纠结了许久、许久,终于决定,找这个神通广大、举无遗策的三姨妈讨回200元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