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死亡宣告
陈贵生坐在冯伦尸体旁静静等待。
没一会儿,巡街的衙役便匆匆赶来,将金风勾栏院周遭围住,将闲人赶走。
不仅县衙的捕役来了,甚至连州府衙门的人也到了。
宋无明拿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红伞,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看着陈贵生说道:“陈家少爷,你还真是不安分呐。”
陈贵生拱手:“全为自保,请大人明鉴。”
“活的,死的,全都带走,此案由州衙门来审。”宋无明说道。
县衙差役们闻言,脸色一阵轻松,只有钱小荣神情紧张。
“宋大人,此事我能作证,这厮的确是……”
话还没说完,钱捕头在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裳。
宋无明道:“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传你。”
陈贵生随着一群捕役来到了州府衙门,井寿县是郭附县,所以井寿县城也是暇州州城。
所以实际上林知县只是井寿县的二把手而已,真正的主官是知州大人,而知州也算知人善任,当地的所有刑事案件都交付宋无明负责。
所以宋无明是可以一言决定陈贵生是否有罪的关键人物。
宋无明命令捕役把陈贵生先行关入州衙的大牢中,在走至牢房的路上,一个年老的捕役暗示陈贵生可以花银子打点,就把他关进好一点的牢房。
其实牢房环境不分好坏,都是一样的脏乱、恶臭。
只是好一点的牢房,关的都是小偷小摸,采花贼之类没什么杀伤力的囚犯,差一点的牢房,关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亡命徒,不久后就要去沙门岛一类地方的可怕人物。
陈贵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捕役不悦,便把他带到一处幽森的牢房前,多停留了一阵。
牢房内,一帮泥捏般的人闻声而动,寻味而来,像野兽一样靠近牢房栅栏。
“来了个香喷喷的公子哥儿。”
“好俊俏,让爷弄一下,爷痒得很……”
数不清的手从牢房内伸了出来,虚空抓着,陈贵生一眼扫过去,在心里默算,掰断这些人的大拇指一共要花费多少时间。
掰断手指要一共四分钟左右,还是抠眼珠子吧,快一点。
陈贵生心中暗道。
捕役冷眼看着陈贵生,本想吓住他,乖乖出钱孝敬,却不料陈贵生满脸平静,直接就要踏步走入牢房。
这时捕役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满脸不快地把他带到了狱神庙。
“你就在这里待着。”
捕役把陈贵生推进狱神庙,随后关上大门。
狱神庙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座偌大的狱神石像镶嵌在墙中,法相威严地注视着他。
这里十分干爽,也没有老鼠,墙角处还有松软茅草,在这大狱里算是贵宾级的住处了。
其实狱神庙本身并非是牢房,它只是供奉神龛的地方而已,顺便吸收一些人心愿力,供衙门的神道修行者修炼。
所以这里一般不住犯人,哪怕其它牢房拥挤得肩并肩踵并踵,这里也不会塞犯人。
只有一些使了钱的,被长官吩咐特殊照顾的,才会被关到这里。
宋无明本身就嘱咐捕役将其关押到这个地方,是那个捕役想额外再捞一把,所以整了个幺蛾子。
陈贵生撇了撇嘴,还以为今天晚上不会无聊的……
他坐在干茅草上,五心朝上,闭目养神。
然而这充满逼格的坐姿,没持续多久,陈贵生就在茅草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打架很消耗体力的……
不知过了多久,陈贵生鼻孔一阵刺挠,像是有虫子钻进了进去。
睡得懵懵懂懂的时候,陈贵生一巴掌拍在自己鼻子上,顿时痛醒,从茅草上弹坐起身。
宋无明此刻正蹲在他的身侧,手里拿着一根茅草,看到醒来,将茅草随手扔掉。
他上下打量了陈贵生一番,冲身后狱卒说道:
“来这里都能睡这么香,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大人物下凡。”
狱卒配合地发出笑声。
宋无明拍拍他的肩头,“我翻卷宗翻了一夜,终于把你打死那人的身份找出来了,你可以走了。”
“他是谁?”
“他叫冯伦,是妖人半男女的第十二个孩子。”
“第十二个?!”陈贵生震惊了,“他到底有几个孩子。”
“几年前是十四个,现在不知道。”
陈贵生头皮发麻,这厮如同猪猡一般能生,他的那些孩子若是一个个地都来找他寻仇,那当真是不小的麻烦。
“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不过你忧虑的也没错。”宋无明道,“他的那些孩子,可比半男女本人厉害得多,你要小心些。”
“我知道了。”陈贵生有些头疼,“我先走了,宋大人。”
“我送你,你杀的是钦犯,也算是为我们衙门立功了。”
“不用送了,对了……”陈贵生转头道,“如果有衙探来打听此时,麻烦务必不要泄露此事。”
宋无明摇头道:“不好意思,那帮胥吏在我面前一套背地一套,只要探官给钱,我也不是很能约束得了他们。”
陈贵生苦笑一声:“那最起码不要泄露我的名字,取个化名,这总可以吧?”
宋无明道:“我会跟他们说的。”
“多谢。”陈贵生转身就走。
州府衙门外,陈美珠、安秀才、陈贵志、陈启谨、陈启恭几人等了一夜,见陈贵生出来,“呼啦”一下地围了上来。
“贵生,你没事吧!有没有把牢里的人打坏?”
陈贵生摇了摇头。
陈启谨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装着银钱的袋子,交给衙门捕头,“辛苦诸位兄弟照拂,这点钱请大家吃夜宵。”
捕头客套了一番后,把钱收了。
陈贵生在一群人的拥簇中回家,一路上,陈贵生低着头不说话,但是看着周围人焦急的样子,心中某些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其实上辈子……他是孤儿来着……
哦,这辈子好像也是。
入你妈的。
走到陈家大门口,只见一群下人正在大门旁的围墙处忙活,一个个举着抹布,正在墙面和大门上拼命抹拭。
“郭婶婶,你们在擦什么?”陈启谨问道。
郭婶面露难色,道:“公子你自己看吧。”
墙面上被朱砂一类的染料涂抹,虽然被擦拭得淡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来上面写的字:
陈氏满门,鸡犬难留。
先知我名,后见我影。
天父地母冯爱老祖圣子女留。
陈贵生,陈启谨,陈启恭眼中瞬间杀气大炽。
“应该是昨儿个半夜涂的,今天早上看见的,把小姐们吓坏了。”
陈启恭冷笑一声:“哪来的狗杂碎,已经死了两个了,倒是不晓得害怕,也罢,来一个杀一个。”
“说得好。”这时陈显明从院门走了出来,“若是我陈家子孙,怕这群宵小之辈,干脆痛快自裁算了。贵生……”
陈显明注视着陈贵生,眼神十分复杂:“你这次做得好。”
陈贵生看着陈显明没说话,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暇州城外。
冯丹注视着给冯爱立的无字墓碑,叹了口气,将冯伦的小帽烧成灰,洒在冯爱坟前,喃喃自语道:
“十二弟,姑且也算童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