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陵?”
李镜书一阵愕然:“这里便是房陵?”
下意识,他就转头看向黑驴那一张长脸。
这畜牲当真神了不成?
“是啊是啊!”农人满脸的激动:“县尊,这里便是房陵!”
虽然不懂面前老汉为何如此激动,但李镜书还是换上了满脸惭愧:“不敢当长者尊称,李某不过奉朝廷诏令于房陵任一县令尔……”
“当得起!当得起!”
农人依旧激动,但他已经回过了神来:“李县尊可是有段时间没吃好好吃一顿饭了?且去我老汉家歇歇脚?如何?”
“这……”
李镜书略有些迟疑,抱拳对农人行了一礼之后便开口问道:“不知长者如何称呼?”
农人依旧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松,似乎生怕一松手李镜书就会消失一般。
“老汉叫王垦,李县尊唤我王老汉即可……”
说着话音陡转:“李县尊,先随老汉去家里歇歇脚,让老汉那不成器的儿子去县衙走一趟便可……”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东西,但李镜书却也听明白了。
一个是王老汉激动这房陵总算又有县令了,另外一个,就是他现在还不完全相信李镜书就是新一任的县令,必须得先请人过来查验。
而这个人选自然最好就是衙门里的人。
而以房陵的规模来看,这来的人应该也就是县丞一人、县尉两人了。
转念一想,他就轻声笑了出来:“既然长者盛情,我再拒绝岂不是不知好歹了?”
“就是还要麻烦长者带路了……”
“好好好……”
王老汉咧嘴笑着,弯腰就要去捡农具,岂料李镜书已经先他一步将农具捡起来放到了黑驴后背。
转身过来,李镜书就满脸歉意地冲王老汉拱手:“望长者见谅,这畜牲性烈,从不允他人上其后背,若是贸然请长者上坐难免会伤人……”
“无妨!无妨!此驴能驮着县尊从那终南山中出来便已经是立大功了,老汉又怎能不知好歹?”
话这么说着,王老汉还是忍不住打眼在那一张驴脸上连着瞅了好几下。
寻常驴子哪有什么性烈不烈的?没想到李镜书这驴子还是个异类……
不过想想也是,能从终南山中走出来,若不是异类那倒奇怪了。
李镜书同王老汉两人一路聊着,也没多少时间便已经入了王家村子。
这年头,都是宗族聚居成一个村落,虽然村落之中也有少量他姓,但更多的还是本姓人。
而且一路走来李镜书也没少见主动朝王老汉打招呼的年轻人,就是没有一个人多问李镜书的来历。
看得出来,他在这个王家村子里的威望并不低。
很快两人就在村落较中心的位置停下了脚步,王老汉伸手推开家门后便转脸回来继续笑道:“李县尊,这便是老汉家里了,还请先进来歇歇脚……”
话未落下,院内便是一阵鸡飞狗跳,一道蕴着满满朝气的少年声当即就响了起来:“阿耶,你怎么这就回来了?”
王老汉脸色当即就从青红两色间来回变换了好多次,最后才给李镜书挤出来了一抹很是艰难的笑容:“县尊可否暂等一下?老汉我得处理一下家事……”
什么家事,不过就是某个小子欠抽了而已……
李镜书轻轻点头:“长者请便!”
自家老子抽儿子,很正常!而且听院子里少年的声音……估计也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挨顿打不算什么。
王老汉勉强撑着笑给李镜书点头之后,就钻进了院子里,随手将院门关上。
下一刻,院中一道怒吼声当即炸响:“你这竖子,我不过才走了这么一会儿,你便要拆家不成!给我滚过来!”
李镜书在院外听得嘴角直抽抽。
果然天底下的老子和儿子都一个样……
顿时院里又是一阵夹杂着悲鸣哀嚎的鸡飞狗跳。
而随后他的目光便被不远处一个怯怯躲在老树背后的小女孩儿吸引了目光,只是她穿着的百家衣和脸蛋上却是干净地紧,看着跟个瓷娃娃一般,完全不像是普通乡下人家的女孩儿。
李镜书沉思一阵,随即对着她轻声一笑,也没有去想招她过来。
毕竟穿着百家衣还能如此干净,首先就说明了一件事。
要么小女孩或许在王家村中极受村民怜爱,要么就是她背后有着一个虽然贫困但却一点都不懒散的家。
这两点无论哪一点也好,都不是现在连身份都未曾证明的李镜书能随意召之即来的。
他还不想惹地头蛇。
小女孩儿一惊,立马就整个人缩回了老树背后。
等她再度探出来半个脸的时候,王老汉已经满脸带笑地将李镜书迎进了院子,至于那一驴三马则是被留在了门外,李镜书也没有将它们的缰绳绑起来。
也不知道为啥,现在那三匹马完全就是将黑驴看作了马王,一个比一个听黑驴的话,而黑驴性子本就喜静,也不会去随便搞事,所以在它的带领下,这四个畜牲组成的团体倒是还算听话。
小女孩眨着眼在黑驴身上看了好久,最后才鼓足勇气朝着它一步步挪了过去。
等到近了,她就伸手用食指在黑驴腿上轻轻一点,见黑驴没啥反应,她的小手就摸上了黑驴的腿。
黑驴转头直接一舌头舔在了小女孩脸蛋上,来了个礼尚往来。
“咯咯咯……”
听着院外传来的笑声,李镜书无奈一笑,随即目光就从面前低眉顺眼的少年身上挪开,落在了王老汉身上。
“长者,先前我在院外看到了一个穿着百家衣的小姑娘,不知她家中情况如何?”
提及这个,王老汉就长叹了一声。
“那个丫头阿……她家中长辈都已经死于几年前的一场意外了,她家中也就剩了她一人下来。”
“好在有大家伙照料,她倒也懂事,吃百家饭,干百家事,总从能出力气以来,一点都不拖累村中各家。”
他一点都不提苦与不苦。
这年头,又哪有不苦的人家?唯一好的就是这几年房陵还算风调雨顺,大家手中都还有存粮,否则那丫头也就长不了这么大了……
李镜书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