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飙生惨烈,雨雪暗天地。
那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冲天而起,将四周的泥土、花草、树木、一动不动的虫豸,乃至人俑,悉数粉碎成为齑粉,没入这团变幻无穷的邪影之中。
这些被碾碎的物事,彼此之间皆有一个共同点——坚如铜铁,锈迹斑驳。
祭级邪祟【锈】布局一年有余,经过如此久的转化,这些物事早被邪祟孢子转化,变作介于金属与本质之间的属性。
勉强能成为它增强本体的耗材。
若是有人在这南抚郡西北方向的官道上,目睹适才所发生的一切,必定要被这股暗红色、满是血腥味的烟雾状邪祟吓得胆丧魂惊。
那是怎样的一种大恐怖?官道附近,在这短短的瞬间内,除去天与地,变得空无一物。
就连地上的泥土,也被平白地削去了几分几寸。
举目之下,皆为一片苍黄的不毛之地。
仿佛褚县的这一隅不似人间。
直到十几息之后,烟雨才重新从天缓缓而降,落在被削开的新泥之上。
哼,空前强大!
不仅刚刚化身被那贱人断去的部分躯体尽数补回,老子浑身气息甚至还出现了久违的松动,迈向筑基后期大圆满!
这个难以形容其外表的邪祟,于此刻变得愈发庞然。
“吼!——”
它咆哮如雷,发出非人的尖嚎。
破阵!蔓延!潜藏!杀人!晋阶!长生于天地之间!
随着其内心涌出数道念头,“嗤”地响起一道撕裂声,宛如巨大阴魂一般的形体,对着令行阵薄弱之处猛冲而去。
在这过程中,其身形不断翻涌、收敛、凝实。
其巨大身形化作一根青红两色交织的生锈尖锥,以搅动风云之势长驱直入,径直刺入了肉眼不可见的令行阵。
其表面的铁屑因为反震之力四散而开,露出锈层之下的烟雾状的邪祟本体,尖锥通体巨震,前进之势大为减缓,就像戳进了一处难以脱身的泥潭。
该死、该死!邪祟怨毒地吼叫一声,将自身原本前冲的力道竭力横划——
改刺为斩!
“嗤啦!——”
令行阵竟被如此蛮力撼动,一道细小的口子陡然出现!
这口子再开大两尺,老子就能出得此阵!
见到此方法竟然起效,邪祟心中暗自欣喜,狠劲再生一道蛮力,将口子继续划拉得更加洞开。
“嗡!——”
身后隐隐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声如洪钟,绵延不绝,颇有扫荡八方的气势。
是那些修士追来了?邪祟心头突兀浮现出此念。
不,不可能,邑台县距离此处如此之远,筑基期修士的遁法绝不可能如此之快!
它随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嗡!——”
那道经久不息的声音却愈来愈响亮,愈来愈靠近。
听上去不需多久,那声音便能赶至此处!
这声音有些熟悉……是天地道炁?!
念及此处,此邪祟变得狂恣癫乱。
快!给!我!斩!开!只消两尺!
事实证明,走投无路的狗,是能跳墙而逃的。
令行阵传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嘶啦——”响声,就像一张坚韧的牛皮纸,被一把不如何锋利的刀锋耗费了巨力,艰难戳破。
一尺三寸!一尺七寸!两尺!哈、哈哈哈!
邪祟疏狂一笑,身体便要通过令行阵的破洞,猛然直奔阵外。
从今往后,老子海阔天空,杀人放火,逍遥自在!
它的躯体猝然一滞,就这么堪堪停在令行阵大开的洞口之前。
怎、怎地动弹不得了?!
就在邪祟骇然失色的档口,张栩所发的天地道炁一路长鸣,后发而至,以浑圆的样式没入整个令行阵的阵壁之中。
“叮!”
少年的心念,在此刻与盖住了整个南抚郡的庞大法阵紧紧相连。
“此阵名为令行,由两名筑基修士轮流主持,七十二名炼气修士为辅,郡中若干至灵之物为阵眼——
“令行禁止,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停下!”
邪祟【锈】的四面八方传来张栩的声音,宛如天雷滚滚,不怒自威!
是那个坐在阵心巨石上的修士声音!直娘贼!他是如何做到的?!莫非他是金丹修士?……
不待此邪祟心中求生念头如何翻滚,再做何种挣扎打算,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辛苦破开两尺宽的洞口,瞬间被重新封上。
彻里彻外,完整如初。
“吼!——”
见到自己的努力白费,邪祟勃然大怒。
少年丝毫不睬此獠杵在那里无能狂怒,浓厚的筑基后期金属性气机注入令行阵之中,阵壁接连泛起道道白光。
刚刚破洞之处一阵变幻,猛然戳出一道纯白尖锥,在刹那间,倏地刺穿邪祟同样的为尖锥状的身躯。
来啊!跟我击剑啊!
“滋啦!”邪祟被刺中的部分,即刻冒出焦臭的烟雾。
“喝啊!——”
它止不住地鬼哭狼嗥起来,尖锥状的身躯剧烈抽搐,几息之后,紧缩为一个圆球。
老子拼了!不若如此,定会死在此处!
生死存亡之际,圆球浑身肿胀,“噗”地一声,表皮上突出数不胜数的锐利且长的尖刺,将自身瞬间经由这一反推之力,远远脱离了阵法衍生出的纯白尖锥。
“啪!”
邪祟紧缩而成的圆球反推之力用尽,重新掉在离官道不远的沟壑之中。
老子拼尽全力,总算能动了!直娘贼,赶紧走!
【锈】心中战栗且狂喜着,遁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
邑台县,阵心巨石之上。
张栩长出一口气,苦笑着睁开了双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此獠不知如何做到的,不仅比刚刚的化身强劲许多,还隐隐有了筑基后期大圆满的气息。
有了令行阵的帮助,击伤它自是容易,但若要让其完全留下,却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此番的收获也不小,重创了这厮,令其受伤颇重,即便是邪祟之身,没有个五天三日的静养,根本恢复不了适才的境界。
以此獠欺软怕硬的心性,这几日只怕是要重新深潜于暗中,不敢冒头。
少年对着乐浔轻轻点头,再次表达自己无碍,再将目光投向其余三人。
景执老道安然无恙,柏鹭亦然,唯有丘恒亮仍在打坐运转气机。
其脸上的铜铁,也仅剩右眼上的一小块,在气机冲刷之下,估摸再过一会便能恢复。
无妨!你不出来,我等数人去你老巢寻你便是!
张栩敛了目光,重新闭眼,感受着那一丝天地道炁,将整个令行阵强化得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