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王承恩有些担心的看着崇祯。
“散了,先散了吧!”崇祯没有动作,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诸臣子先行退下。
刚开始时候,站在班列中的刘文炤就注意到崇祯身子不对劲,史可法和马士英说话时候,御座上的崇祯就一直虚汗流淌,就连说话都带着粗重的喘息,虽然崇祯已经在极力的掩饰......
朱由检的身子真的出问题了。
正当刘文炤思考的时候,王承恩已经宣布了御前会议结束的口谕,让诸臣子先行退去。
“臣等告退!”
在场内阁诸臣也都注意到了崇祯的异常,但是现在朝廷军国大事在前,众人也都没有在意。
老朱家的人,只要是当了皇帝,好似没有几个长寿之人,反而是各地藩王,皆有寿时。
内阁大臣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东西......反正皇帝死了,还有儿子呢!
只要内阁还在,朝廷就在!
对于内阁大臣来说,皇帝,说到底了,做一个泥菩萨就好,年岁越小,越好控制!
当刘文炤随着众人从春和宫大殿出来时候,日头已经偏向西面。
此次御前议事,有人满载而归,有人志得意满,也有人心怀疑虑......世人熙攘往,皆为名利苦。
“雪舫,随老夫走走?”史可法站在金水桥上,等着走在最后面的刘文炤。
因为刘文炤走在最后,所以金水桥前后,只剩下史可法和刘文炤两人了。
“雪舫荣幸之至!”刘文炤微微点头,跟在史可法身后半步。
“南京城有一名吃,不知雪纺可知道?”史可法面带微笑,走路的速度极慢。
“还要请教先生。”
“户部街火瓦巷,有一老字号烤猪排,碳烤焦嫩,肉质可口,若是雪舫不嫌弃地方市井乱杂,随老夫去坐坐,”不多时,史可法已经带着刘文炤出了宫门。
“街边小店,向来私房珍藏,雪舫在北京时候也常常探寻好吃处,今天随先生一饱口福!”
勋贵和内阁大臣之间,按理来说,最好不要有太密切的关系,容易引来东厂和内宫的监视和窥探,御史台那边也会有所动作。
但是今日史可法毫不避讳的邀请刘文炤一聚,想必有特殊的含义。
面对史可法的橄榄枝,刘文炤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多时,东华门口,两人车轿一前一后,缓缓向着火瓦巷而去。
一个小小的烤猪排店,平日里招待的都是市井百姓,街头苦力。现在几十个身着红青常服的亲随站在店门口,已经将店老板吓得小腿肚子打转,两个伙计也是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声,四周的街坊百姓也都站得远远的围观起来,不知是哪路神仙到了?亦或者是饭店老板犯事了?
不多时,史可法和刘文炤走进店中。
一个是内阁首辅,重紫大臣,一个是公候勋贵,南京守备,光是凶神恶煞的亲随,就已经让站在台桌后面的店老板扑通一声,直接吓的晕了过去。
谁见过这等阵势?
噗嗤一盆凉水下去,几个亲随直接将昏过去的店老板激醒。
“店家,这是十两银子,今日劳烦你,一斤烤猪排,一壶烧酒,一碟黄瓜拌蒜泥,一碟炒花生,一碟凉拌猪皮,”史可法让亲随付了钱,亲自点了几个小菜。
“不劳烦不劳烦!!小的这就去做!”店老板从地上爬起来,先是向着史可法磕了几个头,而后战战兢兢的收了银子,才转身跑向了后厨。
胆子大一些的伙计抖抖索索上前,为史可法和刘文炤上了茶水。
“你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刘文炤起身接过茶壶,为史可法和自己斟满了茶水。
“看样子,部堂大人也不经常来这里,”刘文炤左右看了看,小店已经被两人的亲随占满,店外也的百姓和行人也被远远的赶开了,没有人能听到两人谈话。
“读书时候,喜欢来此小坐,算起来已经二十余年未来了,现在想吃的时候,也只是让府里人过来采买一些,不能次次如此劳师动众,”史可法的语气中颇有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一眨眼,老夫也是两鬓斑白了!”
“兴师动众没有什么不好,反而能让人忌惮,有时候道不同,直接掀了桌子即可,不用再说上半句废话!”小店的茶水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淡淡的苦味,但是刘文炤两世为人,倒也习惯,直接一饮而尽。
刘文炤砸了砸嘴,好似在回味方才的茶水味道。
“掀桌子?”史可法皱起眉毛,他在朝数十年,不喜欢太过激烈的政治斗争。
“大明已经病入膏肓了,”刘文炤自自顾自的又斟满了一杯茶,抬眼看了看史可法:“部堂大人不会以为,平和的政治演变,能让那些个窃国之贼收手吧?”
“可是,若动作太过激烈,不止是朝廷,皇上那里,还有整个社稷江山,万一受到波及......”史可法今日前来,就是想探寻一下刘文炤对于目前朝局的看法,以及后续是否有计划。
但是现在看来,史可法太低估刘文炤的心思了。
三言两语之间,史可法已经明白,若是让刘文炤彻底的掌握了大权,则胜之天下大昌,败之天下倾覆。
“先生!”刘文炤以手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划了一条水线,而后在下方点了一个小点:
“这是长江,这是南京城,北京陷落,李自成远走山陕,满清过了山海关,大明以北再无屏障,现在......多尔衮的兵锋近乎抵在我大明的咽喉上!你还在担心什么,江山受难?皇帝疑心?”
刘文炤字字诛心。
“已经是时不我待了!”
“我也知道时不我待,可是......朝中派别太多,人人皆有私心,老夫想要一碗水端平,左右顾及......”史可法紧紧抿着嘴唇,花白的眉毛轻轻抖动,刘文炤的话好似一柄利剑,深深刺到了史可法的软肋上。
一直以来,史可法都在秉持着中正,平衡之策,但是现实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中庸下去了。
“大人,肉好了!还有几碟小菜,是否都端上来?”
远处,史可法的亲随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